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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話題也不記得。只知道她總是這麼開始的:“對了,從前我在做二廚的時候……”,或者是:“以前我在開計程車的時候……”,或者是:“我在買賣房屋的時候……”
我的老天爺,她好像什麼事都做過。她的聲音並不特別低,卻總能在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和顧客喧譁聲中遞進我耳鼓的深處。她說話的時候也全然無意以她那豐富的工作歷練向我炫耀什麼,或訓示什麼,反而像是在和我一道開啟一扇又一扇朝向世界的視窗。每一扇視窗外面都有一個讓我們同樣感到驚奇、詭異、燦爛、美好或滑稽的人生景緻。坦白說,我從來無法想像的“另一種生活”忽然就在這個夜晚洶湧澎湃地朝我衝襲而來。前所未有地,我終於知道“社會”這兩個字強勁飽滿的意義。有那麼幾個瞬間——在我喝到不知第幾杯“螺絲起子”、“血腥瑪麗”或“龍舌蘭日出”之後——我想起了小五,隨即在同一剎那自骨髓深處湧出一種莫名的愧疚或嫌怨之感。好像我在替小五自慚形穢一樣。和紅蓮比起來,小五的嫻靜溫柔乃至美麗都變得那樣平庸、俚俗、小家子氣起來。(小五此刻一定在她家客廳裡那架只能映出紅藍紫三色的彩色電視機前面織織鉤鉤著什麼東西罷?)這種替小五自慚形穢的感覺不多時便會浮現一下,且越來越強烈、越來越令人煩惡、越來越讓我恐懼不安起來。我不時地抗拒著這感覺,但是抗拒只會使它更延滯、更清晰——最後我不得不痛苦地發現:它其實和小五一點關係也沒有!此刻儘管小五的確在家裡打著毛線、看著電視、跟著庸俗低劣的電子影像哭哭笑笑,然而我在紅蓮面前所意識到的愧窘只不過是我對自己的不滿,卻把它轉移到小五身上而已。
明白了這一點並不能改變什麼;相反的,這隻能使我在酒精浸透了的意識裡更加嫌厭小五和囚禁小五的那個監獄古井一般的村子,以及更加嫌厭我自己。然後,我狂暴地嘔吐著了。
19 鐵頭崑崙
然後,我無須進入一些瑣碎的細節——諸如僑生們在My Place與人發生一場口角和廝打的衝突、我如何仗著中學時代隨彭師父學到的一些其實不堪一擊的三腳貓功夫加入戰圈,乃至被人用啤酒瓶敲昏了腦袋的過程。這中間的過程太快也太複雜,我只記得打了一個穿黑西裝的傢伙兩拳,一拳打上他的太陽穴、一拳打上他的胸口,那人文風不動,我的指關節卻彷彿一一鬆脫了。當我再度醒來時已經躺在馬來西亞的懷裡,他的鼻血不時地滴在我的臉上,坐在馬來西亞右邊的泰國輕輕拍著我的腿,叫著我的名字。馬來西亞左邊的越南似乎是醒了,怔眼望著似乎是窗外飛快移動的街景,嘴裡不停地叨唸:“他們是故意的。他們是故意的。他們是故意的。”接著我才發現,我們的確窩在一輛賓士如電的車上。緬甸在前座一語不發,開車的是完美的紅蓮。
事隔多日之後,我再次遇見那幾個僑生時,他們都帶著一種詭譎曖昧的笑容看我,有的還像是忍禁不住地爆笑出聲,然後——一點也不嫌棄我身上的氣味地——走到離我近得不能再近的距離,問我:“爽到了罷?”還有人重重地往我肩頭擂了兩拳。
他們說的是紅蓮。
然而在我的記憶裡面,什麼爽事都沒發生。我腦子裡殘存的幾個場景——有些連順序都未必正確——不外是緬甸開啟宿舍大門,放我們所有的人進去。我當時像一麻袋大便那樣給越南、馬來西亞和泰國抬在臂彎裡。接下來的一幕是紅蓮說了句:“他的頭還真硬。”以及眾人大笑著散去,關上房門的一節——他們關門的勁道大得像要把我的頭骨給撬開一樣。再接下來是紅蓮掃地、擦桌子、整理書架——要不就是她先把我外衣外褲脫了,拿不知哪裡搞來的一條溼毛巾替我擦了個澡,之後才掃了地、擦了桌子和整理了書架。或者,她是先說了一個鐵腦袋瓜兒的故事,才替我擦澡和掃地、擦桌子、整理書架的?老實說,我根本弄不清楚那一夜是如何過去的。我只知道她一面罵著“怎麼可能有人過得像老鼠一樣?”一面把我和我的房間變成我完全不認得的模樣——我一直想阻止她做下去,可是我連話都說不出來——此外,我唯一記得的是那個鐵腦袋瓜兒的故事。紅蓮說我的腦袋瓜兒硬得讓她想起那個故事。不過不同的是,人家的鐵腦袋瓜兒是熬煉出來的,我的卻是死書讀出來的。
鐵腦袋瓜兒叫歐陽崑崙,是山東泰安人氏。歐陽崑崙原先還只是個兩歲大的孩子,腦袋非但不鐵,連囟門都還是軟的。民國十七年,歐陽崑崙的父親歐陽秋帶著一妻一子從山東南下,千里迢迢奔赴南京參加一場名為全國武術考試的擂臺大賽;實指望憑他一身北派螳螂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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