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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所料:足見文章有價,名下無虛。
①闈墨:新中舉人、進士的在考試時寫的文章。
兩人講到得意之際,不知不覺的多飲了幾杯。原來這王鄉紳也是兩榜進士出身,做過一任監察御史,後因年老告病回家,就在本縣書院掌教。現在滿桌的人,除王孝廉之外,便沒有第二個可以談得來的。趙溫雖說新中舉,無奈他是少年新進,王鄉紳還不將他放在眼裡。至於他爺爺及方必開兩個,到了此時,都變成“鋸了嘴的葫蘆”,只有執壺斟酒,舉箸讓菜,並無可以插得嘴的地方,所以也只好默默無言。
王鄉紳飲至半酣,文思泉湧,議論風生,不禁大聲向王孝廉說道:“老侄,你估量著這‘制藝’①一道,還有多少年的氣運?”王孝廉一聽這話,心中不解,一句也答不上來,筷子上夾了一個肉圓,也不往嘴裡送,只是睜著兩隻眼睛,望著王鄉紳。王鄉紳便把頭點了兩點,說道:“這事說起來話長。國朝諸大家,是不用說了,單就我們陝西而論:一位路潤生先生,他造就的人才也就不少。前頭入閣拜相的閻老先生,同那做刑部大堂的他們那位貴族,那一個不是從小讀著路先生制藝,到後來才有這們大的經濟!”②一面說,一手指著趙家祖孫,嘴裡又說道:“就以區區而論,記得那一年,我才十七歲,才學著開筆做文章,從的是史步通史老先生。這位史先生雖說是個老貢生,下過十三場沒有中舉;一部《仁在堂文稿》他卻是滾瓜爛熟記在肚裡。我還記得,我一開手,他叫我讀的就是‘制藝引全’,是引人入門的法子。一天只教我讀半篇。因我記性不好,先生就把這篇文章裁了下來,用漿子糊在桌上,叫我低著頭念,偏偏念死念不熟。為這上頭,也不知捱了多少打,罰了多少跪,到如今才掙得這兩榜進士。唉!雖然吃了多少苦,也還不算冤枉。”王孝廉介面道:“這才合了俗語說的一句話,叫做‘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別的不講,單是方才這幾句話,不是你老人家一番閱歷,也不能說得如此親切有味。”
①制藝:指八股文。
②經濟:經邦濟世、治理國家。
王鄉紳一聽此言,不禁眉飛色舞,拿手向王孝廉身上一拍,說道:“對了,老侄,你能夠說出這句話來,你的文章也著實有工夫了。現在我雖不求仕進,你也無意功名,你在鄉下授徒,我在城中掌教,一樣是替路先生宏宣教育,替我聖朝培養人才。這裡頭消長盈虛,關係甚重。老侄你自己不要看輕,這個重擔,卻在我叔侄兩人身上,將來維持世運,歷劫不磨。趙世兄他目前雖說是新中舉,總是我們斯文一脈,將來昌明聖教,繼往開來,捨我其誰?當仁不讓。小子勉乎哉,小子勉乎哉!”說到這裡,不覺閉著眼睛,顛頭播腦起來。
趙溫聽了此言,不禁肅然起敬。他爺爺同方必開,起先尚懂得一二,知道他們講的無非文章,後來王鄉紳滿嘴掉文,又做出許多痴像,笑又不敢笑,說又沒得說。正在疑惑之際,不提防外頭一片聲嚷,吵鬧起來。仔細一問,原來是王鄉紳的二爺,因為他主人送了二分銀子的賀禮,趙溫的爸爸開銷他三個銅錢的腳錢,他在那裡嫌少,爭著要添。趙溫的爸爸說:“你主人止送了二分銀子,換起來不到三十個錢,現在我給你三個銅錢,已經是格外的了。”二爺說:“腳錢不添,大遠的奔來了,飯總要吃一碗。”趙溫的爸爸不給他吃,他一定吵著要吃,自己又跑到廚房搶面吃,廚子不答應,因此爭吵起來,一直鬧到堂屋裡,王鄉紳站起來罵:“王八蛋!沒有王法的東西!”
當下,還虧了王孝廉出來,做好做歹,自己掏腰摸出兩個銅錢給他買燒餅吃,方才無話。坐定之後,王鄉紳還在那裡生氣,嘴裡說:“回去一定拿片子送到衙門裡,打這王八羔子幾百板子,戒戒他二次才好!”究竟趙老頭兒是個心慈面軟的人,聽了這話,連忙替他求情,說:“受了官刑的人,就是死了做了鬼,是一輩子不會超生的,這不毀了他嗎。你老那裡不陰功積德,回來教訓他幾句,戒戒他下回罷了。”王鄉紳聽了不作聲。方必開忽然想起趙老頭兒的話,要叫王鄉紳考考他兒子的才情,就起身離座去找老三,叫喚了半天,前前後後,那裡有老三的影子。後來找到廚房裡,才見老三伸著油晃晃的兩隻手,在那裡啃骨頭。一見他老子來到,就拿油手往簇新的衣服上亂擦亂抹。他老子又恨兒子不長進,又是可惜衣服,急的眼睛裡冒火。當下忍著氣,不說別的,先拿過一條沾布,替兒子擦手,說要同他前面去見王鄉紳。老三是個上不得檯盤的人,任憑他老子說得如何天花亂墜,他總是不肯去。他老子一時恨不過,狠狠的打了他一下耳刮子,他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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