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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記住,已經沒有什麼正直的人和朋友啦。更談不上醫術高明的。要是一旦發生什麼事,可以信託的只有皮丘日金一個人。當然,要是他還平安無事的話。你睡了嗎?”
“沒有。”
“這幫鬼傢伙,自己佔盡了便宜,如今反倒像是表現了凜然正氣和原則性。見面的時候勉勉強強地伸出一隻手來。‘您還在給他們服務?’接著就把眉毛一場。‘是還在服務,’我說,請您別見怪:對我們的困境我感到自豪,並敬重那些讓我們變得光榮、向我們奉獻了貧窮的人。‘”
很長一個時期,大多數人的日常食品就是黃米粥和青魚頭煮的湯。青魚的中段用油煎一煎就當作第二道菜。營養靠的就是沒有磨過的黑麥和帶殼的小麥,用它們煮粥。
一位熟識的女教授教給安東寧娜·亞歷山德羅夫娜在屋子裡的荷蘭式壁爐爐底上烤制燙麵麵包。其中的一部分像從前一樣拿出去賣,吃水以後麵包就增加了分量,再加上賣來的錢就可以抵消使用這種瓷磚壁爐的開支。這樣就可以木再用那個只冒煙、火不旺、不保暖又折磨人的小鐵爐子。
安東寧娜·亞歷山德羅夫娜的麵包烤得很好,只不過靠它做的生意卻毫無所得。於是,不得不放棄原先那個實現不了的打算,重新啟用退了役的小鐵爐。日瓦戈夫婦又開始受罪了。
一天早晨,尤里·安德烈耶維奇照往常那樣出去上班。家裡只剩了兩塊劈柴。安東寧娜·亞歷山德羅夫娜穿上那件就是在暖和天氣也因為身體虛弱而冷得發抖的皮大衣,上街去“採購”。
她在附近的幾條街巷裡徘徊了半個來小時,因為市郊農村的農民有時帶蔬菜和土豆到那裡來賣。這些人需要去捕捉。帶貨物的農民是受人攔截的。
很快她就捕捉到了自己搜尋的一個目標。安東寧娜·亞歷山德羅夫娜陪著一個身穿一件粗呢上衣的壯實的青年人,旁邊帶了一輛像玩具似的小雪橇,繞過街角朝格羅梅科家的院子走來。
韌皮編的雪橇車裡的一張蒲席下面有一堆禪樹原木,粗細不超過過去照片上那種老式莊園圍牆的欄杆。安東寧娜·亞歷山德羅夫娜很瞭解它的價值——禪木徒有其表,當劈柴不經燒,何況是新砍下來的,沒法用來生爐子。但是沒有另外的選擇,不可能仔細盤算。
這個青年農民來回搬了五六次,替她把木柴送到住人的樓上;作為交換,他連拉帶背地從樓上弄下來的是安東安娜·亞歷山德羅夫娜的一個帶鏡子的小櫥櫃,放到雪橇上帶回去給自己的女當家,出來的時候邊走邊說定了下一回捎些土豆的事,他的衣角還被立在門旁的鋼琴掛了一下。
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回來以後並沒有品評妻子買的東西。其實把送給人家的那個小櫃子劈成細柴更合算,不過他們都不忍心下手。
“你看到桌子上的字條了嗎?”妻子問了一句。
“醫院院長寫的吧?跟我說過,我知道。是請我去出診。一定去。休息一會兒就去。不過,路相當遠。好像是在凱旋門附近。我記下了地址。”
“要給的報酬可是真奇怪。你看到了嗎?你還是看看吧。出診費是一瓶德國白蘭地酒或者一雙女人的長襪子。真有點兒誘惑力。會是個什麼人呢?財大氣粗的口氣,而且似乎全然不瞭解我們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大概是個什麼暴發戶。”
“對,很像是個採辦員。”
那些私人小業主的頭銜就是這種採辦員、合同承包人、代辦人的稱呼。政府取消了私人商業以後,在經濟緊張時期稍稍給點鬆動,就和他們簽定各式各樣的供銷合同和契約。
這些人當中已經沒有那些被整垮的老字號的大老闆。後者由於受到打擊已經無法東山再起。如今的這些都是藉著戰爭和革命從底層浮上來的投機一時的生意人,沒根沒底的外來戶。
喝了些帶點兒牛奶的乳白色的糖精開水,醫生就出門去看病人。
從街道這一面的整排房屋到另一面的建築物之間,人行道和橋面都埋在深雪裡。有些地方積雪達到第一層樓的高度。在這片寬闊的空間裡默默地移動著半死不活的身影,自己拖著或是用雪橇拉著一點可憐的食物。幾乎見不到乘車的人。
間或有幾處的房子上面還殘留著原先的招牌,下面已是換了內容的消費品門市部和合作社,但都鎖了門,窗戶加了柵欄或者用木板釘死,裡面空空如也。
這些空著銷起來的店鋪不完全是因為沒有商品,而是由於包括商業在內的生活的全面改組還只是最普遍性的一般化階段,還觸及不到這類關了門的私人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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