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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焉。
異史氏曰:“一錢不輕受,正一飯不敢忘者也。賢哉母乎!七郎者,憤未盡雪,死猶伸之,抑何其神?使荊卿能爾,則千載無遺恨矣。苟有其人,可以補天網之漏。世道茫茫,恨七郎少也。悲夫!”
產龍
壬戌間,邑邢村李氏婦,夫死,有遺腹,忽脹如甕,忽束如握。臨蓐,一晝夜不能產。視之,見龍首,一見輒縮去。家人懼,有王媼者焚香禹步,且捺且咒。未幾胞墮,不復見龍,惟數鱗大如盞。繼下一女,肉瑩徹如晶,臟腑可數。
保住
吳藩未叛時,嘗諭將士:有獨力能擒一虎者,優以廩祿,號“打虎將”。將中一人名保住,健捷如猱。邸中建高樓,梁木初架。住沿樓角而登,頃刻至顛,立脊檁上疾趨而行,凡三四返;已,乃踴身躍下,直立挺然。
王有愛姬善琵琶,所御琵琶,以暖玉為牙柱,抱之一室生溫,姬寶藏,非王手諭不出示人。一夕宴集,客請一觀其異。王適惰,期以翼日。時住在側,曰:“不奉王命,臣能取之。”王使人馳告府中,內外戒備,然後遣之。住逾十數重垣,始達姬院,見燈輝室中,而門扃錮,不得入。廊下有鸚鵡宿架上,住乃作貓子叫,既而學鸚鵡鳴,疾呼“貓來”。擺撲之聲且急,聞姬雲:“綠奴可急視,鸚鵡被撲殺矣!”住隱身喑處。俄一女子挑燈出,身甫離門,住已塞入。見姬守琵琶在几上,住攜趨出。姬愕呼“寇至”,防者盡起。見住抱琵琶走,逐之不及,攢矢如雨。住躍登樹上,牆下故有大槐三十餘章,住穿樹行杪,如鳥移枝。樹盡登屋,屋盡登樓,飛奔殿閣,不啻翅翎,瞥然不知所在。客方飲,住抱琵琶飛落簷前,門扃如故,雞犬無聲。
公孫九娘
於七一案,連坐被誅者,棲霞、萊陽兩縣最多。一日俘數百人,盡戮於演武場中,碧血滿地,白骨撐天。上官慈悲,捐給棺木,濟城工肆,材木一空。以故伏刑東鬼,多葬南郊。甲寅間,有萊陽生至稷下,有親友二三人亦在誅數,因市楮帛,酹奠榛墟,就稅舍於下院之僧。明日,入城營幹,日暮未歸。忽一少年,造室來訪。見生不在,脫帽登床,著履仰臥。僕人問其誰,合眸不對。既而生歸,則暮色朦朧,不甚可辨。自詣床下問之,瞠目曰:“我候汝主人,絮絮逼問,我豈暴客耶!”生笑曰:“主人在此。”少年即起著冠,揖而坐,極道寒暄,聽其音,似曾相識。急呼燈至,則同邑朱生,亦死於七之難者。大駭卻走,朱曳之雲:“僕與君文字之交,何寡於情?我雖鬼,故人之念,耿耿不忘。今有所瀆,願無以異物猜薄之。”生乃坐,請所命。曰:“令女甥寡居無偶,僕欲得主中饋。屢通媒約,輒以無尊長命為辭。幸無惜齒牙餘惠。”先是,生有女甥,早失恃,遺生鞠養,十五始歸其家。俘至濟南,聞父被刑,驚而絕。生曰:“渠自有父,何我之求?”朱曰:“其父為猶子啟櫬去,今不在此。”問:“女甥向依阿誰?”曰:“與鄰媼同居。”生慮生人不能作鬼媒。朱曰:“如蒙金諾,還屈玉趾。”遂起握生手,生固辭,問:“何之?”曰:“第行。”勉從與去。
北行裡許,有大村落,約數十百家。至一第宅,朱以指彈扉,即有媼出,豁開兩扉,問朱:“何為?”曰:“煩達娘子,雲阿舅至。”媼旋反,頃復出,邀生入,顧朱曰:“兩椽茅舍子大隘,勞公子門外少坐候。”生從之入。見半畝荒庭,列小室二。甥女迎門啜泣,生亦泣,室中燈火熒然。女貌秀潔如生,凝目含涕,遍問妗姑。生曰:“具各無恙,但荊人物故矣。”女又嗚咽曰:“兒少受舅妗撫育,尚無寸報,不圖先葬溝瀆,殊為恨恨。舊年伯伯家大哥遷父去,置兒不一念,數百里外,伶仃如秋燕。舅不以沉魂可棄,又蒙賜金帛,兒已得之矣。”生以朱言告,女俯首無語。媼曰:“公子曩託楊姥三五返,老身謂是大好。小娘子不肯自草草,得舅為政,方此意慊得。”言次,一十七八女郎,從一青衣遽掩入,瞥見生。轉身欲遁。女牽其裾曰:“勿須爾!是阿舅。”生揖之。女郎亦斂衽。甥曰:“九娘,棲霞公孫氏。阿爹故家子,今亦‘窮波斯’,落落不稱意。旦晚與兒還往。”生睨之,笑彎秋月,羞暈朝霞,實天人也。曰:“可知是大家,蝸廬人焉得如此娟好!”甥笑曰:“且是女學士,詩詞俱大高作。昨兒稍得指教。”九娘微哂曰:“小婢無端敗壞人,教阿舅齒冷也。”甥又笑曰:“舅斷絃未續,若個小娘子,頗能快意否?”九娘笑奔出,曰:“婢子顛瘋作也!”遂去,言雖近戲,而生殊愛好之,甥似微察,乃曰:“九娘才貌無雙,舅倘不以糞壤致猜,兒當請諸其母。”生大悅,然慮人鬼難匹。女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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