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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歌可以改詞兒,可以唱成:兒子來敬酒啊,老爹來接杯呀;可以改成下級來敬酒啊,領導來接杯呀;老婆來敬酒啊,丈夫來接杯呀;媳婦來敬酒啊,公公來接杯呀……”
“政府,替我們殺了白大年吧!”白中秋突然驚天動地地狂吼起來,像一匹失去了伴侶的老馬。
這聲音委實太大了,竟然震掉了屋頂上的一盞電燈,“叭”地一聲掉下來,粉碎了。那聲音還在繞樑,嗡嗡直響。
“我就這個兒子啊,天殺的!就一個啊——”
崔鎮長的心又一下子回到了百丈深的冰窖。他知道自己正坐在一個嶄新的瞎子面前,一個悲慟的家庭面前。完了,徹底完了,對於他們一家來說,這一天就是完結的一天,以後,悲哀將籠罩在他們身上,永無歡樂的日子……
現在,文寇所長已經啟程,帶著白大年去宜昌進行精神病鑑定。崔鎮長這時突然想:可千萬不能鑑定出一個精神病來啊!——過去我希望有這麼一個結論,那白大年就可以逃避法律的制裁,免受牢獄之苦。何必再讓這種可憐蟲去蹲幾年大獄呢?不就是剁了一個豹兒嘛。自由是可愛的,自由萬歲!可現在,如果真有神經病,他可就是個武瘋子了,而不是個文瘋子。他對咱治下的水布鎮這平靜的世界就有了侵略性。那麼誰替他治病?誰來養他?當社會保障體系還沒有在這深山老林裡完善的時候,當鎮福利院還無法全部收齊孤寡老人的時候,神經不正常的、痴呆兒、殘疾人,我們的政府還鞭長莫及,只能看著他們在各自的地方自生自滅,與命抗爭。活著本來就不易,活著是殘酷的,生存是艱難的,在這樣的鬼山裡。但是,一個有侵略性的武瘋子,我們不可能睜隻眼閉隻眼裝著視而不見啊,他會讓我們受不了的!
這事必須儘快行動。他想到了曾在宜昌讀過衛校且有許多同學在各大醫院的老婆黃一嬋。
回到家他就急切地問起這事,希望她幫上一忙。在得到“可以一試”的回答後,可護士長因為手機的訊號不好,就順理成章地提出了連夜回縣城去打電話,這樣也就避免了一次與崔無際的交歡。她討厭崔無際,這傢伙有性虐待傾向,在床上有充足的歪能量。
謝天謝地,事情辦得很順。經宜昌精神病院的專家權威會診並鑑定,白大年沒有精神病,只是“輕度精神發育不全”,而且“完全可以承擔刑事責任”。
這就要向鄂西第七監獄表示深深的歉意和慰問了——
一個被判有十年有期徒刑的神農架服刑人員白大年,在服刑期間,因“死不悔改”,又摳瞎了一個同監犯人的眼睛,被加刑兩年。監獄到許多年後,還矇在鼓裡,還不知道此人是個精神病患者,有強迫性神經症、妄想症、癔症和躁狂症。
二
白椿成天在山上亂躥,尋找活著的理由。他爺爺他爹苦苦地望著他,喊他回。他不回。他用手捏核桃,捏得滿手是血。他說,讓我到山裡走走,我心裡好受些。
這娃子往山上走,摔了一跤。
“是什麼啊?……是一塊巖古啷,整我啊,嘿嘿!呸呸呸呸!”白椿爬起來,拍打著被石頭銼開的血肉和沾上的沙土,爬起來。
“可憐的椿娃兒。”過路的人扶著他坐到石頭上,說。
第二章 人就是個草命(4)
白椿往山上走,又摔了一跤。
“什麼東西呀?……樹根,長到道上來了!絆我哩,我又沒害你,憑什麼害我……”白椿把腳從樹根裡抽出來,脫下鞋子揉著卡疼的腳。
“椿娃子,瞎子,還沒去部隊?前天還有個相親的妮子,長得跟秋柿子似的,跟她睡沒?……”說話的是放羊的二楞子。
“滾!滾你個苕坨二楞子狗日的憨貨!再不滾,我一竹竿劈死你!”
白椿手舉新砍的探竿,那二楞子就蹬蹬蹬地往山下跑了,羊一陣騷叫,也呼地跑了。
白椿第三跤摔下了懸崖,可抓到了一根樹,吊著鞦韆,就有人死活把他拉了上來,說:
“白椿,你可不是個明眼人了,以後千萬不要亂跑了,否則,連屍都收不回來的。”
白椿發現牙齒摔斷了半顆,另半顆還栽在嘴裡。
“誰,請誰幫我找找牙齒啊。”
一個人就過來,給他找來了牙齒。他摸摸,又放在自己的嘴裡,不對,不是牙齒,是一塊石頭。
“山不屬於你了。”他爺爺給他說過。他爺爺說:椿娃,你命苦啊,山不屬於你了,林子也不屬於你了。這槍也沒個人接了。不接還好些。咱們家,敗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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