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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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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理漩渦中。

邵長水是伐木工的後代,父母和弟妹至今還在林區安著家。前邊說過,他為人憨厚,勤謹,聽話,本分,但又非常肯幹,非常聰明,還願意學習。這些特點決定了他前半生的人生之路走得相當的順暢。高中畢業,成績極其優異的他本來滿可以去考全國重點大學,但出於家境和生活壓力,也出於一種本能和直覺的選擇,他考了省警校。很重要的原因,省警校不僅免去一切學雜費用,每月還有相當數量的津貼發放。除此以外,小小年紀的他,當時直覺到,像他這樣沒有任何家庭背景和社會關係的人,只有當警察,今後才能不受欺負,也才會有一點可能去為別人辦一點自己想辦的事。(他的確是一個很願意為人辦事的人。)警校畢業,他被分回到偏僻的林區公安分局,當了一名刑警,而且就在這偏僻的經常會發生一些惡性大案的深山老林裡,接連偵破了幾起全省掛號的命案,很快引起了上頭的注意,被提起來當了刑偵中隊的中隊副。那年他還不滿二十二歲。後來就一直很順,基本上兩年一個臺階,一路往上走,一直到縣局副局長任上,又趕上個好時機,被薦送到公安大學深造,去年調回省警校,搞了一段時間的刑事偵查教學和理論研究。前不久又接到調令,讓他到省公安廳刑偵總隊報到,內定了要他擔任大要案支隊的支隊長一職。人說,當警察的時間長了,老在管別人,老在跟壞人打交道,老在接觸社會陰暗面,一般都會發生兩種變化:一種,因此看透社會,看穿人生,人就會變油,內心會變得陰暗沉重簡單粗暴;另一種,即便不變油,也會變得機械單一,腦子裡除了種種法規條文框框,就是上級領導的種種指令和要求。在他們眼裡,幾乎所有的人都是有問題的,都是需要管教的和管治的。有人說笑話,說警察談戀愛,跟女方頭一回見面,說的第一句話一定會是:“請出示你的身份證。”這兩種說法,都有一定的道理,但實際上都說得有些片面。說這種話的人其實並不真正瞭解警察。多數的警察,心靈都處在一種激烈的對抗之中。他們既要對抗在執法過程中必然遭遇的社會黑暗(陰暗)面和權利交易的侵蝕和漫洇,又要對抗自己內心由此可能發生的種種畸變。對抗的結果,最終將決定你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警察。可以說,一切都在過程之中。而邵長水卻屬於這樣一種人,置“對抗”和“過程”於不顧,把“結果”看得高於一切。也就是說,他在過程的“對抗”中,可以不惜一切代價,不計任何得失,由它去俯仰跌宕閃失,而他只想維護一個結果:讓自己做一個稱職的好警察。這種質樸和單一,不能說跟他從小在林區長大沒有必然的關聯。你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可以充分理解這種關聯了:不管在什麼場合什麼情況下,只要一看到巍峨大山,連綿叢林,他內心都會禁不住地打戰,都會立即收斂起天性中本有的那一點點張揚,不自覺地變得沉默和固執起來。他潛意識地確信,人一生中有些事的結局跟億萬年都絕不動搖一點的大山一樣,是不可變更的。而對於他邵長水來說,結局也只能有一個,那就是做一個好警察。他不想東張西望,也絕不旁騖另就。我再給你舉一個例子,你就可以瞭解他這個人了。三十多歲的他,按時下流行的演算法,絕對還應該算是個“年輕人”和“年輕幹部”吧。年輕人是易變的。他也曾在縣公安局很風光地當過領導,在省警校當過讓許多人讚羨的刑事偵查教研室主任,南來北往,東奔西跑,大小場面大小事情也都經歷過不少,按說你不應該再在他身上找到原有的“土腥味兒”和“大碴子味兒”。不。直到現在,清早起來,他最想喝的還是摻和了小豆煮的苞米碴子粥,是焦黃噴香的貼餅子,假如能再有一碟小鹹魚和半碗加了許多蒜和辣椒醃製出來的酸白菜,他就覺得比去東京參加國際刑警年會,住在五星級的澀谷大飯店裡吃的那幾頓銀光閃爍、發散著牛油或大醬湯氣味的“亂七八糟”的早餐,要酣暢淋漓舒服熨帖許多。在當縣公安局領導那兩年裡,別人給他送啥禮,他都讓秘書給退了。但他會親自打電話給縣裡專門出產黑小豆的六五六農場場長,讓他們往他家給送那一煮就面,一面就粘,一粘就既養胃又補氣的黑小豆來。當然,他之所以敢這麼“直接打電話去要東西”,還有這樣一層關係襯著,那位六五六農場的場長是他當年上小學時的同班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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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黑咖啡(7)

也許同樣是因為了這種“質樸”和“單一”,在某些人眼裡,他稍稍顯得有點“木”,有點“一根筋兒”,而在另一些人看來,他表露的其實是一種標準的“中國式農民”的狡黠,像是在“裝傻”。不管說他是“一根筋兒”,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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