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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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陽光尤其的好,而秦放也終於確認自己確實是死了。
他的心臟靜歇的像一口古井,胸口沒有一絲起伏,戳透他心臟的尖錐好像是一截爛木頭,表面風吹雨蝕的痕跡上布著綠斑,鋼鐵的車子軟塌塌像被巨大的手擰過,車玻璃早就碎的不知道哪裡去了,有時候風會灌進來,嘩啦啦吹動他身邊紙巾盒外扯出的半張。
原來人死了之後的感覺是這樣的。
秦放是個唯物主義者,生來不信鬼神,相信精神依託身體存在,*覆滅,精神也一同消亡——二十多年的執著理念,一朝被現實擊的粉碎。
原來人死了之後,除了再也沒有呼吸,還是可以有意識的,依然可以去思考、回憶,眼睛可以看到東西,耳朵也可以聽到聲音——山裡很靜,偶爾能聽到高處的山道上過車,每逢這個時候,秦放會莫名興奮,似乎自己還和人世有些牽連一樣。
但更多的時候,是死一樣的安靜。
是所有的死人都和他一樣嗎?
這個問題想著想著,就會讓人毛骨悚然,那該多麼可怕啊,那個巨大的擁擠的活人來來去去的煙火世界,外圍有無數雙冷冷窺視的沉默的眼睛,一天二十四小時專注看你的一舉一動,在你拍著胸脯自信滿滿地說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時候,就在你的肘畔,有人目不轉睛,嘴角勾出譏諷的笑。
來自死人的微笑。
古人說,舉頭三尺有神明,並非恫嚇之語吧,也許這話裡的“神明”,指的就是這些冷冷微笑的靈魂?
相較活人的行色匆匆忙碌應酬,死人的時間忽然變得無比漫長,或者躺著,或者思考。最初的時候,秦放還無比的焦躁和擔心——安蔓怎麼樣了,那兩個混賬會不會為難她,她是不是也死了;和公司合夥的朋友說好了只出來幾天的,下週一還有個跟了好幾個月的專案要談;月底了,好像到了信用卡還款日了,信用記錄不好的話,以後申請大額貸款就麻煩了……
到了第三還是第四天的一個晚上,秦放突然想通了。
當時,有隻狼覓食到了附近,圍著車子嗅嗅走走,但奇怪的是,始終沒有過來,後來它停在很近的地方,肉紅色的舌頭卷著地上的什麼,周圍的風很輕,草葉子聲音沙沙的,就是在這個時候,秦放放棄了他所擔心的一切事情。
擔心又能怎麼樣呢,他已經死了,他無能為力,他安靜躺在黑暗籠罩的死人世界裡,生機勃勃的人間跟他再無關係。
這一刻,他有想流淚的衝動。
活著的時候抱怨過種種不好,無聊時也和朋友玩笑也似的說“這日子過的,一天只想三個問題,早晨吃什麼,中午吃什麼,晚上吃什麼,完了”。
可是現在,那已經是一種無上的奢侈了,明早吃什麼?他只想喝個豆漿,吃個安蔓煎的雞蛋,哪怕是他一貫嗤之以鼻的肯德基的加多了調料的牛肉蛋花粥呢……
想這些的時候,他還是那麼躺著,只是一具冰涼的無聲無息的屍體,可是你若湊近了仔細看,或許能看到他眼底泛起的轉瞬即逝的淚光。
活著的時候那麼多無休止的慾念突然間全無意義,現在,作為死人的此時此刻,他只想……再次活著。
***
2013年12月末,四川省都江堰市,青城山外圍地界。
頂著道士頭的顏福瑞帶著六歲的小徒弟瓦房,推著串串燒的小車回廟,剛到山腳下,就看到一行人在前頭山半道上,邊上幾個精瘦的張開類似工程圖的玩意兒指指點點,看圖的幾個挺胸挺肚子,西裝片兒都撐開了半,滿意地連連點頭,隨後抬頭看山,胳膊那麼往外一圈拉,跟要念抒情詩似的。
顏福瑞的火蹭蹭的,大踏步推車過去,車裡頭的舀勺湯碗碰的叮鈴咣噹,他車子直直朝幾個穿西裝的招呼,近前了才出聲:“讓讓!讓讓!都讓讓!”
瓦房頭髮還不夠多,沒法梳小道士髻,結了個娃兒辮在腦袋後頭,兇巴巴的,跟在顏福瑞後頭惡聲惡氣的:“讓讓!都讓讓!”
幾個穿西裝的忙不迭地往道邊上跳,顏福瑞大步流星,剛把一群人撇下,後頭叫他了:“顏道長!”
顏福瑞心裡罵:開發商的狗腿子!
要麼說師徒連心呢,顏福瑞的髒話還沒出來,瓦房已經扯著小嗓子罵開了:“你個瓜娃子,我ri你個仙人闆闆哦!”
這還了得,肯定是出攤的時候跟著小混混學的,顏福瑞一巴掌扇在瓦房後腦勺上:“素質!注意素質!”
這當兒,那個宋工已經卷著工程圖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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