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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泰戈甩了甩頭,看著一堵空白的牆壁。女孩的臉就在牆上,記憶中的她的確非常漂亮:事實上,是美得驚人。她的臉縹緲而單薄,彷彿半夜醒來看時間時,黑暗的屋子裡那面依稀可辨的小小時鐘的鐘面——時鐘在蒼白的寂靜中閃著微光告訴你幾點幾分幾秒,它有一種無所不知的確信,知道該如何向你講述這個匆匆而逝墮入更深的黑暗、隨即又奔向新一輪紅日的夜晚。
“什麼?”另一個蒙泰戈問道;這個潛意識中的白痴總在瘋狂地囈語,他獨立於意願、習慣與心智之外,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他又瞥了一眼牆壁。她的臉還酷似一面鏡子。真有點不可思議;你又認得幾個可以把你的光芒反射到你自己身上的人呢?人們通常更像——他在尋找一個比喻,最後終於在與他工作有關的事物中找到一個合適的——火把,在熄滅之前熊熊燃燒,釋放出耀眼的光芒。有多少人的臉可以洞穿你,之後又把你的思想、把你內心最深處那些令人顫慄的想法回擲到你的身上?
那個女孩擁有令人難以置信的洞察力;她像是個觀看木偶戲的熱切觀眾,在戲開始之前,就已經預見到眼瞼的每一次眨動,雙手的每一個動作,手指的每一次顫動。他們在一起走了多久?三分鐘?五分鐘?但是現在看來那段時間彷彿十分漫長。在他眼前的那個舞臺上,她的身形顯得分外高大;她那苗條的身體在牆上投下一個巨大的陰影!他覺得倘若他的眼睛有點癢,她就會眨眨眼。倘若他下顎的肌肉有些微的抽動,她就會在他之前早早地打起哈欠。
為什麼,他思索著,為什麼現在想來,她好像就是在那裡等我,在那條街上,在這樣深的夜裡……
他開啟臥室門。
彷彿是在月落之後走進一座用大理石砌成的冰冷陰森的陵墓。一團漆黑,沒有一絲外面銀色世界的痕跡;窗戶緊閉,像一個都市喧囂無法穿透的墓穴。房間裡並非空無一物。
他側耳傾聽。
空氣中飄蕩著嗡嗡的低響,如蚊翼鼓動般不可捉摸,那是一隻躲在暗處的黃蜂發出的電鳴聲,此刻它正舒適地窩在它那與眾不同的粉紅色溫暖巢穴之中。音樂聲大到幾乎可以讓他聽出旋律。
他感到臉上的微笑慢慢溜掉,像油脂一般漸漸融化,往下流淌;像蠟燭燃燒太久之後,那原本華美的外形開始軟化變形,最後連火焰也熄滅了。黑暗。他不快樂。他不快樂。他對自己說。他認識到這才是事情的真相。他把快樂當成面具戴在臉上,但是那個女孩拿走了他的面具,穿過草坪跑遠了;而他也無法上前敲開她的門,再把他的面具要回來。
沒有開燈,他站在黑暗中想象臥室裡的情形。他的妻子躺在床上,身上沒有遮蓋,全身冰涼,好像一具放在墳堆上的屍體;眼睛緊盯著天花板,彷彿被一根看不見的細鋼絲連線起來,眼神木然,一動不動。她的耳朵裡塞著精巧的海螺狀無線收音機,各種聲音、音樂談話、談話音樂以電波的形式,潮水般一浪又一浪地湧向她那清醒的大腦——那未曾入眠的沙灘。臥室裡確實空蕩蕩的。每個夜晚,電波穿過牆壁,聲浪如海潮般向她襲來,把整晚不曾閤眼的她衝向黎明。過去兩年裡,米爾德里德沒有一個夜晚不暢遊在那個海洋中,沒有一次不欣喜地沉浸在那片汪洋大海中。
臥室裡冷冰冰的,他感到難以呼吸。但是他不想拉開窗簾,也不想開啟落地窗,因為不願意讓月光照進來。於是,伴著那種再過一小時就會因缺氧而死的痛苦感覺,他摸索著走向他那張空蕩而陰冷的單人床。
在他的腳踢到地板上的東西之前,他就已經知道自己會踢到一個東西。這種感覺與他差點轉過彎撞上那個女孩時的感受極為相似。他的腳朝前發出聲波,聲波遇到前方的小型障礙物後又反彈回來;他的腳雖然仍然懸在空中,但還是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返回的聲波。他一腳踢中了它。它發出一聲鈍響,在黑暗中滾遠了。
他筆直地站立著,在這個分外尋常的夜晚,傾聽著黑暗中那個躺在床上的人發出的響動。她的鼻息非常微弱,彷彿只能攪動生命最為遙遠的邊緣——一枚纖小的樹葉,一根黑色的羽毛,或者僅僅是一根纖細的髮絲。
他仍然不希望有外界的光芒。他抽出噴火裝置,摸到刻在銀色圓盤上的火蜥蜴,輕輕一按……
他的手上竄起一朵小小的火苗,兩枚月長石在火光中看著他;那是兩枚沉在溪水深處的蒼白的月長石;五光十色的生命隨著清澈的溪水流淌,但卻無法觸及溪水深處的石頭。
第四章米爾德里德
她的臉像一座白雪覆蓋的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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