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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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微微睜開眼,陽光映在他眼睫上,像鍍了一層金。他唇角輕輕扯起一道弧線,笑容雖淺淡,卻如和風暖陽。蘇離離抬頭看去,窗外三分春色,憑添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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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鋪子的生意從不會門庭若市,也不會顆粒無收。蘇離離的鋪子在如意坊的最尾端,因為她家的棺材做工精良,在京中小有名氣。
柏、樟、松、楠,應有盡有;方圓闊窄,各成氣象。雕花意態峭峻,彩畫栩栩如生。板間嚴絲合縫,滴水不漏,用硃砂打底,大漆罩面。幾道漆下來,棺木鋥亮如鑑,曲指一叩,聲如璫玉。
蘇離離對著帳本定單安排活計。每天上午木工師傅過來把板裁得曲直合度,張師傅援刀雕刻,蘇離離調漆勾繪,程叔拉板送貨。生意不徐不急,不飽不飢。
木頭既不肯吐露一字,蘇離離便一字不問,只對人扯謊說木頭姓木,雍州人,家人死在戰亂中,他孤身流離,落腳在此,留在店中給程叔幫把手。
世間一隅靜好,卻是乾坤繚亂。放眼天下,各州兵馬並起,因怕擔了反叛之名,成為眾矢之的,還不曾有亂兵入京。外面州郡已是兵荒馬亂,四野奔逃。個把流民,官府不管,百姓也見慣不怪。木頭之事也就被蘇離離順理成章地遮了過去。
程叔抽空,做了兩支柺杖。月餘之後,木頭傷勢稍愈,雖整日沉默,偶爾也挾著兩柺杖,單著一隻腳,在院子裡走動。蘇記棺材鋪,前門臨如意坊,后角門卻在百福街。蘇離離平日坐在大堂,偶爾往後院看看活計。後院九丈見方的空地便是做棺材的地方。從左至右,從整木到成板,零落散放。
院子東西分廂,各佔兩間。蘇離離住在西面第一間,隔壁卻是個大書房,四壁書櫥,積塵厚薄不一。木頭隨手翻出幾本,卻是天文地理,人物雜記,經史子集,無所不包。東面廂房第二間住著程叔,第一間如今便是木頭住。
從窗戶望去能見著一塊蔥翠的菜地,是個院外之院,從東牆小門就可走到那裡。院裡一口水井,波瀾不驚。井側卻是一道葫蘆架隔出的蔭涼,葫蘆蔓攀著架子,正作勢要結果。白牆青瓦外,長著一株粗壯的黃桷樹,正掛著滿樹黃桷蘭,清晨落入院中,幽香四溢。一牆之隔,意趣橫生。
木頭行走不便,更幫不上什麼忙,常拈上本書,坐在小院曬著太陽看。這日午後,院落寂靜。蘇離離對了一遍定單上各家棺材的進度,一一記了,閒下半天來,便去後院洗兩件衣服。
她挽了半截袖子,白皙的面板映在水裡,明澈得晃眼,搓板上揉著衣服,抬眼見木頭坐在那葫蘆架下,不眨眼地看著自己,蘇離離微微一笑,問:“木頭,你知道什麼叫做棺材臉麼?”
木頭眼神如感應到不妙,應著她聲音就黯了黯。蘇離離已接著說道:“你若是塊木頭,我把你砍砍削削做成棺材,倒應了你成天掛著這張臉。你既是個人,這臉便該笑時笑,該哭時哭,該悠閒時恬淡適意。我這鋪子只賣棺材,別人見了你,還以為我額外奉送哭喪的孝子賢孫。”
她一番搶白,木頭的表情非但沒有靈活生動起來,反而越發棺材了幾分。蘇離離眼波流轉,笑意怡然,牽起衣裳抖了抖,散晾在竹竿上。正潑了水拿著盆子要往裡走,后角門上敲了三響,有人扯著嗓子喊蘇離離。
蘇離離放下盆子去開門,一個短衣亂髮的方臉少年扛著根扁擔站在門外,正是這百福街上的閒人莫大。十七八歲的年紀,有娘生沒爹養,整日混跡市井,乾的營生並不那麼光明。蘇離離覺得他義氣,不論他做什麼,也結交起來。
莫大晃著扁擔進來,蘇離離奇道:“你不在正堂叫我,跑到這后角門來。恰好我在這兒,不然叫破了嗓子也未必聽得見。”
莫大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棺材鋪子的大門那是買棺材的人進的,誰沒事去找晦氣。”
蘇離離便趕人,“是是,我這裡晦氣,你快快找個吉星高照的地方去。”
莫大一眼看見木頭坐在那葫蘆架下,雖穿著布衣素裳,翹著一條腿,卻掩不住清貴態度;雖不發一言,卻足以令人自慚形穢。世人有高下之分,有貴賤之別,有時是超越性格與心志的。見著比自己優越的人,往往心生憤恨;待見這人落難,便心喜意足。
無論歡喜與仇讎,總不能彌合差別,共做一群。這,也許就是所謂的階級。
而莫大,一眼瞧見木頭便不順眼,對蘇離離道:“聽說你上次救了個叫花子,就是這小子啊?”
木頭斜斜地靠到椅子背上,也不見惱怒,只默然不語。蘇離離嘆口氣道:“他家人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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