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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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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都是逆來順受,丈夫在外面胡鬧,她只是在心裡打鼓卻從不說什麼,生怕被公公知道,還時常替他打馬虎眼。丈夫在城裡鬧騰得實在有些過分,她心裡如同被堵了一團亂麻,亂糟糟的一點縫兒也沒有。

這天,烏常榮從吉林回到家中,剛剛坐下,她笑盈盈地端出四樣菜,擺在丈夫面前,又斟滿酒,坐下來伺候他吃喝。

她的舉動令烏常榮覺得奇怪,不知道她遇上了什麼好事,烏常榮怎麼也想不起來這天是什麼日子,問她她也不說,依舊溫柔地看著丈夫。那四樣菜都是白菜,只是做法各不相同,每盤菜下面都埋著一塊差不多大小的豬肉。起先,烏常榮沒怎麼在意,夾到最後一盤菜,底下又露出一塊肉,烏常榮一愣,隨後嘿嘿笑了起來。

烏常榮明白媳婦的意思,她這是在開導他——女人看上去各不相同,到下面都一樣。這個道理烏常榮雖然懂,可看到上面長得不一樣的女人,他心裡還是會長草兒。這個女人心裡對丈夫不滿,臉上卻不表露出來,弄些轉彎抹角的招法來敲打他。

有一天,烏老太爺故意問他:“你又上吉林鬼混啥去了?”烏常榮裝糊塗,敷衍道:“沒鬼混,在貨棧幫著搭把手。”烏老太爺一聽就火了,罵道:“你這畜生,瞎話兒張嘴就來……學會糊弄起你老子來了!”邊罵邊舉起柺杖來打他。烏常榮左躲右藏,心想打幾下就完了,沒想到平常只有咳嗽才有力氣的老太爺,竟然愈打愈兇,直打得他抱頭鼠竄。

從那天起,烏老太爺禁止他離開大院,烏常榮便整天一副活不起的樣子,每天早晨睜開眼睛就犯愁這一天該怎麼打發。令他更犯愁的是,只要老父親一見到他就大罵“畜生!”罵完再訓斥他給祖宗丟臉。父親的柺棍兒和媳婦的酒菜最終沒能管住他的兩條腿,幾天後,烏常榮還是偷偷地跑進了城裡。

妓院的牌桌上,烏常榮已經輸紅眼了,身上的錢像倒洗腳水一樣潑了出去。他扔下最後一塊大洋,生氣地將骰鍾往桌子上一扣,罵道:“今兒個是他媽的遇見活鬼了,點兒太背,不玩了!”

和他擲骰子的是個老賭棍,六十多歲了眼睛還跟貓眼似的賊亮。他不信烏常榮沒錢了,還想多贏他點兒便拿話刺激他:“堂堂的東荒地烏家二少爺,輸這麼倆錢兒就操爹罵娘,哪像爺們兒乾的事。”見烏常榮斜眼看他沒吱聲,老賭棍愈發來勁了:“你還是去洗洗手吧,老摸女人屁股,手氣都摸沒了。”烏常榮翻著眼皮咬咬牙拔腿要走。老賭棍見烏常榮真要走,便拿更難聽的話來損他:“哎,我看你呀,也就只配跟婊子睡覺!”烏常榮再也忍不住了,抄起板凳砸過去。老賭棍閃身躲過擼胳膊挽袖子正要往上竄,卻被一個大個子攔腰給抱住。

烏常榮哪裡知道,這個穿藍布長衫,一直坐在角落裡閉著眼睛像是在打盹的大個子,原來是松江好水綹子上的坐堂鬍子,聽說這個油頭粉面的嫖客原來是烏家二少爺,睜開眼睛,擠上前去拉開了二人的爭鬥,把火冒三丈的烏常榮強拉硬拽到臨街的“盛德源”飯莊。

穿藍布長衫的人出手闊綽,叫跑堂的夥計上酒上菜,說是有一筆大生意跟烏常榮談,席間在酒裡下了蒙汗藥,將烏常榮這隻肥羊麻翻後劫掠而去。

松江好讓花舌子捎信給烏家,開價3000塊大洋贖烏常榮性命,烏老太爺誤以為兒子是在騙錢還嫖賭債,氣得一文錢沒出,結果烏常榮不僅沒有反躬自省,竟遷怒於老父親見死不救,與松江好裡應外合,砸開了自家設在吉林的“吉順”總號……

烏老太爺沒再催促兒媳婦回屋,只是嘆了口氣,雙手撐著椅子扶手吃力地站起身來,撲伏在神龕前:

“列祖列宗在上,今兒個,我要替祖宗清理門戶了。想我烏家世代忠義,三代無醜事,男不偷不盜,女不淫不穢,豈料,家門不幸,辛丑年添了這個災星忤逆,此子不學無術胸無點墨不堪造就,今番又變本加厲勾結流賊草寇……子不肖,實乃為父者教子無方,辱沒了門庭,烏家豈能容留這等傷天害理之人啊!打從今日起,這忤逆跟烏家一刀兩斷——生,不許他再踏進家門半步;死,更不許他上家譜進祖墳!”

烏老太爺一口氣說完這些,給祖宗磕了頭,從蒲團上爬起來已是老淚縱橫,見二兒媳婦抱著孩子已經哭倒在地,狠狠心對烏常懋說:“給他解開綁繩,用亂棍把他給我打出去!”

循規蹈矩的烏常懋,對父親一向惟命是從,可他卻不忍對二弟太絕情。他看著父親,又看了看兄弟,艱難地把家法舉過頭頂,正在他左右為難之際,老家院搶步撲上前護住烏常榮,烏常懋趁勢把手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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