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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韃子兵?”杞人奇道,“這裡怎生又有韃子兵?”“西北宿州,東南滁州,聽聞都有惡戰哩,怕是敗逃下來的韃子,”冷謙問道,“怎樣,是且躲了他,還是迎上前去?”杞人還沒來得及回答,忽聽馬蹄聲響處,五騎元兵從田地裡躥出來,已經到了面前。
那五個元兵,全都衣甲不整,滿身血汙,兩個高舉著鐵蒺藜,三個揮舞著彎刀,見人就殺,然後用刀尖挑開死人衣襟,搜尋財物,身手熟練敏捷,倒象是搶劫的老手。
田中都是貧苦農夫,身上哪有甚麼財物?只有一個送飯的農婦,抱著個瓦罐子逃跑,被名元兵追上,腦後一刀砍死,隨即就在馬上一彎腰,用刀尖挑起瓦罐上系的麻繩,端到鼻子前面,聞一聞,啐了一口,“呯”地摔碎在地上,流了一地的野菜薄湯。他才抬頭,突然看見冷謙穿著還算光鮮,心中大喜,便招呼同伴,向杞人和冷謙站立的地方衝了過來。
冷謙本來已經看得胸中火起,目眥盡裂,偏偏這些蒙古兵還不知死活,向他衝過來,最前面的一個舉起鐵蒺藜當頭砸下。冷謙微一錯步,讓過了鐵蒺藜,那蒙古兵一錘打空,重心不穩,身體向前一傾,冷謙趁機一把抓住錘柄,借力一拽,沒用甚麼力氣,那蒙古兵就一頭撞下馬來。
這蒙古兵摔在地上,當下鬆手棄了鐵蒺藜,一個打滾跳起來,提起醋缽大的拳頭,直打冷謙面門。冷謙冷笑一聲,左手一探,已經捉住了那蒙古兵的腕子,饒是對方如何用力,拳頭再休想前進一分一寸。同時冷謙右手五指彎曲呈虎爪狀,對準蒙古兵的肋下要害,就欲痛下殺手。他這招才蓄勢待發,突然斜刺裡伸出一腳來,正踹在蒙古兵脛骨上,“撲”的一聲,把他踢了一個大跟頭。
“算了,且饒他一命罷。”原來出腳的卻是杞人。只見他一個縱躍,撲向另一名衝到近前的蒙古兵,空中飛起雙腿,狠狠地把對方踹落馬下。接著他一隻腳踩住那蒙古兵,伸手從對方手裡搶過彎刀,掉過刀背來,又狠狠砸在另一個使鐵蒺藜的蒙古騎兵的後腰上。那蒙古兵慘叫了一聲,扔了鐵蒺藜,也一個跟頭栽倒在馬下。
這時候,冷謙也已經打倒了另外兩個蒙古兵。五個蒙古兵爬起身來,發一聲喊,連兵器也不敢撿回,雙手抱頭,就沒命地往田地裡逃躥了下去。“咦?”冷謙奇道,“我少年時也曾與韃子鬥過幾仗,都端的悍頑,不要命地連番撲上,再不肯退的。這幾個卻怎恁地膽怯,一招便走?”
“這是吃了敗仗的潰卒,”杞人答道,“早便嚇破了膽,見著手無寸鐵的百姓才敢揚威施虐,見了比他狠的,自然逃去了。”“我看韃子果然氣數已盡,這般弱兵……”冷謙突然轉過頭來對杞人道,“你適才講說尋個太平所在做廚子去,看這光景,再等個十年,庶幾可矣。”
杞人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冷謙把兩匹還在附近逡巡的無主戰馬牽了過來,看著滿田野的屍體,搖搖頭,問杞人道:“韃子如此殘虐,怎麼你反護著他們,不肯取他們的性命?”
“他們是蒙古人,當了兵吃了敗仗,是以殘虐,若非這般境況,怕不都是草原上良善的牧人?”杞人嘆道,“便這幾個卒子,又能害得了幾人?我總在想,一人為善為惡,未必便在一念之間……”
冷謙皺皺眉頭:“你是想說,都是時勢造就了人的心性?”“或許罷,”杞人道,“百年前,漢人有多麼痛恨女真,評話講嶽武穆事蹟,都說兀朮等如何暴虐。但在滅契丹前,焉知他們不是打獵種地的良善百姓?”說著話,上前去解開那兩匹戰馬的籠套。
“滅契丹前?說不定兀朮那廝還在襁褓裡吃奶哩,哪個曉得他良善與否?”冷謙笑起來了,“你這榆木腦瓜,整日價胡思亂想。若依你恁般說來,這世上便無該殺之人哩!”
杞人幫戰馬解開籠套,伸手在它們臀部上各拍了一掌,遠遠趕開:“你們為人拉車、馱物,做腳力,怎麼不好,為甚麼幫了打仗——這便自在地去罷。”說完轉向冷謙:“我也不曉得怎生有這般奇怪念頭,只是有無有該殺之人——卻為甚麼偏要殺人?”
“有些人不得不殺,”冷謙回答道,“若不取了他們狗命,便要害了無辜百姓。”杞人點頭:“是也有理,你且去殺罷。我卻不曉得為何,偏生下不得手去。”“婦人之仁,婦人之仁,”冷謙搖頭,“天下怎麼會有你這般呆子!”
他拍拍杞人的肩膀:“算了,且趕路罷。唉,我難道歡喜殺人麼?可遇上這般世道,若要救人,先必殺人,這也是無可奈何啊。”“卻又未必總關世道哩,”杞人嘆道,“古往今來,甚麼世道不是如此?”
冷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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