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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之藩:半個民國人(3)
那時候,我幾乎天天去見胡適。有時他找我而我不在,他就把電話打到我的房東太太那裡,房東太太跟我說:“你這個朋友,真是nice。”我問她:“為什麼nice?”房東太太說,他的英文比你好得多。我說那當然,他在這裡當大使。那時我們會在一起聊他們那個時代最好的散文家和政論。胡先生給我介紹了很多,他怕我買不起,介紹完了之後就買一些相關的書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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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洋大學讀到二年級的那個暑假,忽然想學哲學了,就考了清華的哲學系。考上了,我到了清華,去見了金嶽霖。我跟他說:“時局如此,我很悲觀,想學哲學。”
金嶽霖問我:“你知道什麼是悲觀嗎?”
沈從文這個人簡直妙極了!他是因為聽胡先生說到我,就給我寫信,他給我寫的信比我給他寫的信還多。他還給我找事情做,介紹我到《益世報》工作。因為那時候李書田跟我說,北洋大學畢業要到臺灣去並不是很容易。沈從文非常可愛,人也非常真。我的文章也許不如他,可是我的字比他寫得好。
開始寫的信是什麼內容現在都不記得了,大概是談他的小說,像《邊城》之類的這些文章。後來,大概就是在見了胡適的第二天,我見到了沈從文。我和沈從文就見過這一面,但是我們通訊很多,包括我到臺灣之後。我記得他寫過這樣的內容,他在信裡說:你到臺灣很對,現在我們這裡到處是血與火。
我在臺灣編譯館的時候,梁實秋是人文組的組長,李書田是自然組的組長。自然組有一兵一將,將是李書田,兵就是我。人文組也是一兵一將。後來梁實秋當了編譯館的館長,把我的薪水加了一倍。那時候,我幾乎天天到他家裡去聊天,晚上就在他們家吃晚飯。梁先生從前的太太,也在編譯館。因為梁先生的兒子梁文騏留在了內地,梁師母就把我當成了兒子,所以每次我在他家裡吃飯,梁師母就很高興,可她總是會問我:“你給你媽寫信了沒有?”那正好是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我母親在北京,我哪裡敢往回寫信啊。梁家的小妹對我雖然也不錯,但畢竟是小孩子,看到自己的媽媽拿我當兒子,她也很高興。
梁先生對我很好,客觀地說,梁先生有些商人氣,可能跟他的家庭環境有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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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英時比我小,我佩服他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舊體詩寫得真好。因為他沒有見過胡適,而我見過胡適,他就覺得只要是陳之藩說的,那就很可靠。不過,胡先生在日記中罵過余英時,胡先生很少那樣罵過人。我想大概是余英時剛到美國的時候才太露了,年輕氣盛,讓胡先生動了怒。餘先生當然看到了這些內容,但他很大度,從來不計較這個。
余英時要是想讓自己的東西傳下去,就應該寫得經濟一些。不要動不動就長篇大論、著作等身,那麼長的文章,誰看?
唐德剛這個人很有意思。他也會做舊詩,但是沒有餘英時寫得那麼好,那麼工整。他寫的打油詩,也押韻。其他的人,無非就是湊夠了七個字一句,有那麼點意思而已,算不上舊詩。
有一次我去美國,一個已經定居美國的出版過我的書的出版家請我吃飯,當時一起吃飯的有吳健雄、袁家騮夫婦,還有唐德剛。
我和楊振寧的關係時好時壞,現在可能是在低谷中。他和童元方的通訊大概可以編一本書了,他們很聊得來。對於老師,中國和西方很不一樣。中國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外國則是考完試之後就平起平坐。楊振寧和李政道都是吳大猷的學生,雖然他們系統的教育都是在國外接受的,但是他們對於吳大猷都還保持著中國人的尊師傳統。這是兩種價值觀念的不同,比如說娶媳婦,在中國是男方出彩禮,在美國,則是女方出彩禮。結果有的人兒子結婚就在美國,女兒結婚就在中國,反正都不吃虧。這種人不是說不好,但是讓人覺得太聰明瞭。楊振寧和李政道都是特別聰明的人,太聰明瞭,就不好做朋友了。
倪匡:被一陣風改變的人生(1)
倪匡
倪匡,原名倪聰,字亦明,祖籍浙江寧波市鎮海縣,生於上海市,1957年逃亡到香港。他是華人科幻小說界裡的知名作家,被喻為“香港四大才子”之一,著名作品包括《衛斯理系列》 、《原振俠系列》等。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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