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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子草又開始了瘋長,不緊看著拾掇是不行的。
趙牌娘照例是連裡最後一個從炕上爬起來的人。懶懶地套上衫子、外褲後,她習慣性地先翻翻放在飯桌一角的日曆本,發現還有幾天就要立秋了,便尋思著自己今天該去場部扯些做棉襖棉褲的料子了。前兩天,謝三娘來她家扔下的300元錢,足夠她去場部轉一圈了。
唉,先去逛一圈再說吧,就當散散心了!這樣一決定,趙牌娘就像被上了擰足了勁兒的發條一般,動作突然麻利起來。她這邊把昨晚的剩菜剩飯放在鍋裡,用腳往灶裡填著柴禾,那邊用蘸有桂花油的手把頭髮梳得一綹一綹的像牛舔的般油明錚亮,然後再高高地挽成整個窪子溝婦女中獨一無二的一個髻,一會兒就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立立正正。
自從男人消失後,趙牌娘從來都是早飯的炊煙午飯冒起,午飯的炊煙下午冒起,如果哪天她家的炊煙和大夥兒的步調一致了,那就說明趙牌娘今天指定要有一個正式的出門了。所以,這個早晨,窪子溝裡的人們都指著趙牌孃家的煙筒說:“看,趙牌娘要出門了,這回不知要給哪家去保媒?”
果然,不消一刻鐘,便見趙牌娘夾著個花布包,擰著兩瓣肥臀一扭一扭地向緊東頭車站點走去。說是車站點,其實就是一個簡易的棚子,供等車的人陰天防雨、晴天防曬。
話說趙牌娘剛出家門時,就發現自家門前的老榆樹上跳躍著兩隻羽毛黑白相間極其精緻的喜鵲,看到自己出來,快嘴兒姑娘般點頭翹尾地衝她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像在向她報告著什麼喜訊。
“莫非今天有什麼好事?”趙牌娘心裡打著問號,一種不錯的感覺湧上心頭。
趙牌娘剛到棚子底下,公共汽車就到了。因為地勢偏僻,這是窪子溝人出出進進唯一能坐的一輛公交車,因為是跑別的線路時拐過來的,所以每天到窪子溝時幾乎就沒有了空座。可是這次真的不一樣,趙牌娘一上車便看到一個座位敞亮亮地在那空著,像專門為她留著的似的。這個早晨一切感覺都那麼順當,這讓趙牌孃的心情就像瓦藍瓦藍的天,沒有一絲的雲彩,格外的平展、淡靜。
“莫非今天真的有什麼好事?”她再一次在心裡說著,樂不顛地坐在那張空座上。
很久沒來場部了,幾棟新起的商廈和居民樓給場部增添了不少繁華。這讓趙牌娘又心生了幾分貪戀。她在商場扯了布料、買了棉花後,又溜溜達達逛了一上午,直到肚子咕咕咕像藏了只鴿子似地提出了抗議,才發覺已到中午了,便匆匆忙忙向外趕,心想再不走公交車怕是趕不上了。
可這一著急,竟在出口處與一人迎面撞了個滿懷。因為走得快,趙牌娘一個倒退沒收住,胖胖的身軀競像皮球一般向後彈去,最後當眾實實在在地坐了個屁股礅。
這讓要慣了面子的趙牌娘極為惱火,腦子迅速浮現出早上出來時老榆樹上的那兩隻喜鵲,心裡不禁罵道:報喜報喜,難道報的就是這個?她從不饒人的刀子嘴剛要說出點什麼難聽的話來,卻聽到對方先哈哈大笑起來:
“哎呦,這不是趙大姐嘛,怎麼這麼巧喲!真不好意思,快起來!”說著,就伸手來拉趙牌娘,邊拉還邊說,“你說你,這麼重的身子怎麼還能讓我撞個跟頭呢?白長這麼胖了。”不用說,一聽這話,就知道是個爽快人。
對方的熱情,讓趙牌娘硬是憋回了已湧到了嘴邊的髒話,她邊拍打著屁股上的塵土,邊抬頭定睛看去。
只見眼前這個婦女四、五十歲的樣子,高高的個子,齊耳的短髮,四方大臉上配著一雙濃眉大眼,一副並不肥胖但很寬厚的身板裝在一套街上正流行的中山裝中,使她站在那裡看起來不僅像一個男人,更像一堵穩穩固固的牆,難怪剛才趙牌娘撞上去,會被彈回一個跟頭。
“是……你?”透過一陣極力的記憶搜尋,趙牌娘終於認出了對方,她驚訝地叫道。
“是我,趙大姐,想起來了?”對方親熱地在她左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露出一個與其外貌並不相符的略顯柔美的笑容。
對方的手很重,趙牌娘不由得咧了一下嘴。若在往日,誰使這麼大勁兒拍她,她就算不急眼也得搶白人家幾句。可此時的趙牌娘就像完全改了秉性一樣,不但沒有顯示一絲惱怒,還趕緊停止手在屁股後面左右拍打的不文雅動作。可因為包裹滾在地上一時忘了拾起,她的兩手停止拍打後競空空的不知該放向哪裡,只好那麼尷尬地耷拉著,好像很多餘似的。大概是為了掩飾尷尬,也為了表明自己並沒有責怪對方的意思,她於咧嘴之後,又很快牽出一個殷勤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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