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 (第1/4頁)
瞎說唄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筆趣閣小說www.biqugexs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前言 小板凳上做的學問
本卷所收,是我的部分“美學著作”,包括一部專著和一些論文。所謂“專著”,就是《〈文心雕龍〉美學思想論稿》,曾於1988年8月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論文,則分別發表於各學術刊物。這次收入文集,都沒有再作修改。
這是一些跟第一卷完全不同的文字。
如果說,文集第一卷《高高的樹上》,代表了我的第一個夢──文學夢;那麼,本卷和第三卷《藝術人類學》,就代表了我的第二個夢──學術夢。這個夢,始於1978年。這年,我以同等學力考入武漢大學讀研究生,開始了讀線裝書的生活。而且,就在入學前不久,我的女兒也出生了。顯然,我必須告別過去,重啟未來。
這是我人生的第二次轉折。第一次,是1965年高中畢業,奔赴邊疆,參加生產建設兵團,從“學生娃娃”轉變為“革命戰士”(詳見第一卷前言)。這次,則要由“革命文青”轉變為“青年學人”。從邊疆到內地,從農場到高校,從實踐到理論,從創作到研究,從幹活到治學,幾乎一百八十度。這個彎,不好轉。
幸運的是,我的運氣非常之好。1978年,是“文革”後第一次招收研究生,學校上上下下極為重視。各系各專業,都派出最好的教師。中文系的古代漢語專業,是周大璞先生講訓詁,李格非先生講音韻,夏淥先生講文字,皆為一時之選。古典文學專業,則由胡國瑞、王啟興、吳林伯、劉禹昌、吳志達、蘇者聰、毛治中諸先生組團,共同擔任導師,堪稱豪華陣容。更重要的是,兩個專業,都要到1981年才招第二屆。也就是說,這麼多的“頂尖高手”,三年間就只帶我們幾個徒弟。現在想來,真覺得是“太奢侈”了!
第三年,寫論文。我報的選題,是《文心雕龍》。於是,導師組指定吳林伯先生,擔任我學位論文的指導教師。先生是湖北宜都人,早年畢業於國立師範學院國文系,後入復性書院,師從馬一浮、熊十力諸大師。由是之故,先生於群經諸子,造詣極深。對劉勰的《文心雕龍》,更是付出了畢生精力。所著《〈文心雕龍〉義疏》,共一百萬字,在先生去世四年後的2002年,由武漢大學出版社出版。而這部鉅著在當年,卻是我們的教材。
教材是油印的。所謂“油印”,就是用鐵筆和鋼板,一筆一畫,一個字,一個字地,刻在蠟紙上,然後用油墨印刷。這樣的課本,現在是看不到了。我們上課,就用這個。課畢,先生提著飯籃,和我們一起穿過操場,到對面小山包上的教工食堂去買飯。先生一輩子吃食堂,茹素,因此我總懷疑他老人家營養不良。後來,每次回武漢,便總要請先生到寶通禪寺吃素宴。又故意多點些,打了包讓先生帶回,多少算是改善。
先生對生活要求很低,對學術要求很高。成為我的指導教師後,第一件事就是要我用毛筆在宣紙上,把《文心雕龍》五十篇抄一遍。然後到他家裡,當面用硃筆點斷。那時住房條件很差。給我的待遇,是在先生的書桌旁放一張方凳,算是小書桌,然後坐在小板凳上讀書。書,主要是兩本,一本是范文瀾先生的,即《〈文心雕龍〉注》;一本是吳林伯先生自己的,即《〈文心雕龍〉義疏》。那時《義疏》還沒有出版,只有油印本和手稿。但先生為我“開小灶”,准許我讀,准許我用,不怕我“偷”,也相信我不會“偷”。這樣,直到先生認為過關,才回到宿舍寫論文。所以,我的學問不是坐“冷板凳”,而是坐“小板凳”做出來的。
論文的撰寫,也有一個漫長的過程。先是寫提綱。先生看過,提出意見,改;再看,再提意見,再改。如是者三。然後成文。仍是先生審閱,提出意見,改;再審,再提意見,再改。又如是者三。吳林伯先生透過後,又請胡國瑞先生和王啟興先生審看,提出意見,再改。最後,才是列印出來,正式送審,提交答辯。
現在想,八十年代的風氣,實在是好。評審專家中,山東大學的牟世金先生跟我的導師吳林伯先生,學術觀點是有分歧的,兩人也不同門派。但牟先生對我的論文,仍給予很高的評價,毫無“門戶之見”。1983年在青島開“《文心雕龍》研討會”,牟先生還發函邀請吳先生和我與會,坐而論道。武漢大學哲學系的劉綱紀先生,在某些學術問題上,也跟吳先生意見不同。論文答辯時,我跟綱紀先生當面爭論,針鋒相對,面紅耳赤。旁邊同學看了,都捏把汗,劉先生卻不以為忤。最後投票時,給我的成績,也是“優等”。
顯然,牟先生和劉先生的態度是:我不管你哪門哪派,也不管你跟我的
《美學追求:易中天文集 第二卷·美學論著集》 第1部分(第1/4頁),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