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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那時在“蘭心大戲院”的問題已經得到澄清,正要重新進入文藝界工作,但1955年,吳嫣因為潘漢年事件牽連,被關進提籃橋監獄,財產也被充公。有人上門來勸父親與她劃清界限,雖然當時父親和她結婚還不到一年,但父親將來做工作的人罵了回去。這樣一來,“自取滅亡”的父親也徹底斷送了他的政治前途。他後來就在電影院裡做起送膠片、領位員的工作,見到他的人又有幾個知道,這個落魄的老頭兒在國共合作時還為美方做過翻譯呢?
父親與吳嫣的婚姻也並不那麼幸福,因為北京的程氏家族難以接受父親娶了這樣一位“茶花女”式的人物。父親後來得了老年痴呆症,而吳嫣在政治氣氛寬鬆後又慢慢與她原來的“姐妹”熱絡起來,對父親照顧得並不是很周到。77歲那年,父親去世於上海。
因為父親的再婚,4歲時,我被送回到北京的爺爺、奶奶家。我是程氏大家族的長孫,爺爺、奶奶和叔叔們對我都很好,但我從來沒有享受過與父母一起生活被寵愛的那種快樂。在我看來,即便是父母的責罵,也是一種與父母之間令人渴望的交流。可惜,這一切我從未擁有過。我從小到大的語文都非常好,但小學升初中的語文考試考砸了,就是因為那次的作文題是《我的家庭》,別的孩子自然都會寫與父母在一起的幸福生活,而我,因為沒有經歷過,也不會寫。
母親雖然不和我生活在一起,但我能感覺得到她對我的寵愛。1962年,她來北京拍《早春二月》,與孫道臨、謝芳、謝鐵驪等幾位主創人員都住在白塔寺電影局招待所裡,母親把我接到劇組裡,利用一切機會,增加母子之間的交流。後來阿丹叔叔也來到了劇組,週末,他們一起去王府井買東西。很多人圍觀他們,他們走到哪兒大家就跟到哪兒。道臨叔叔來了,坐公共汽車去後海,乘客也都圍觀,我那時也十幾歲了,多多少少有些叛逆心理,雖然一起上車,他們坐在前面,我遠遠地站在後面,裝作不認識他們的樣子。為此,道臨叔叔還向母親“抗議”,說我不願意跟他們在一起。
不盡往事紅塵裡:回憶我的母親上官雲珠(6)
現在回想起來,在母親四十幾歲時,她也許想到自己的未來,希望我和她在一起,母親對我的母愛也越來越多地流露出來。10歲那年寒假開始,我每年假期回上海,平時住在媽媽家,有姐姐和大姨為伴,週日住爸爸那裡。那段時間,小時候沒有得到的母愛得到了些許補償:夏天洗完澡後,她摟著我坐在陽臺上給我講故事,或帶我和姐姐到附近散步。
母親斷斷續續給我寫過一些信,她喜歡用綠色的墨水,微微右斜的字型,可惜這些信件,以及媽媽的照片後來都在“*”當中燒燬了。這幾年母親的照片都是我斷斷續續從她以前的朋友那裡蒐集來的,父親去世後,我在整理他的遺物時,也看到了當年母親在臺歷上留給他的隻言片語,這對我來說,是母親留給我最後的紀念。
我的姐姐姚姚雖然和我是同母異父的姐弟,但我們之間的感情非常好。父親當年也對姐姐視若己出。即便離婚後,姐姐還經常來程家找她的這個“爸爸”。姐姐雖然留在母親的身邊,但她在家裡很孤獨,母親對她很嚴厲,她與賀路的關係也不好,所以特別喜歡我這個比她小7歲的弟弟。1955年,我要回北京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離開前,姐姐特地領我到照相館拍一張合影,照相時我總是不笑,姐姐就撓我癢癢。這張表情不太自然的照片,成了我們姐弟之間永遠的回憶。有一年暑假我回上海,下了火車後先到父親家,正在洗澡,姐姐興沖沖趕過來,不管不顧地衝進衛生間抱住我,弄得自己也是一身水,那種高興勁溢於言表。
姐姐原來學鋼琴,後來到上海音樂學院師從周小燕學習聲樂。母親自殺那年,她再有一年就畢業了,我在校園裡見到了她,她第一反應是特別高興,拉我到琴房。琴房是在學校角落裡一座兩層的小樓,進了琴房,她關上門,抱著我就哭,說:媽媽沒了。
母親的後事,是姐姐、燕凱一起處理的。燕凱是姐姐的男朋友,在上海音樂學院民樂系,他出身高幹家庭,父親是華東局的一個領導。燕凱長得高高大大,喜歡穿黑大衣,是女同學眼裡的白馬王子。他和姐姐在學校裡,轟轟烈烈、旁若無人地熱戀著。燕凱高興起來,可以抱著姐姐在校園裡轉圈,晚上兩人就住在學校的琴房裡。
燕凱在學校裡也是位激進分子,和于會泳的造反派不合,後來“中央*小組”選擇了于會泳,燕凱一下子成為對立面。1970年3月8日,燕凱在關押自己的房間裡,用剃鬚刀同時割破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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