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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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不說對方,就是自己也沒聽到一絲音響。小苦兒只有踢馬疾奔,他還想找到他的少爺,可哪裡看得到一點人影。他心裡一悲——就這麼、就這麼,他要與他三年來朝夕與共的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失散了嗎?老天爺待人何等不公!他心裡大起悲慨,人亡命地和那風雪掙扎著。座下的馬兒也為他意氣所染,居然也不肯認命,矇頭瞎眼地拚命在風中搖搖倒倒地亂竄而去。小苦兒心中一悲:難道、難道他和小晏兒就要這麼葬身在這片白毛風中?
也不知掙扎了多少時間,小苦兒腦子裡已沒了時間的概念,只覺得那風似是一生一世永不會停息的了。忽然,他聽得耳中風聲漸弱,先還以為是幻覺,不敢相信,半天才睜開眼——剛才因為風大雪大,他一直閉了眼——只見那風卻忽然停了,也不知又捲到哪裡去了。而他——居然還活著。
那風真來得也快,去得也快。小苦兒放眼四顧,四周只有雪,除了雪還是雪,一片刺眼的白色。天地間沒有了方位,沒有了參照,沒有了一切。他的心中也空茫茫的,有一種死裡逃生,卻不知餘生可用來做什麼的惶惑。他心裡一急,眼中卻沒淚。他耐不住這片空茫,他從小就耐不住,耐不住姥爺家那麼大個宅院,耐不住一宅裡的人陰沉沉死板著的臉。他愛有說有笑,打打鬧鬧的人間之聲,他愛那青菜下鍋哧啦一下爆出的香氣……所以他才會逃了出來。——可他好容易找到的一個玩伴,就這麼失散了嗎。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適才還被小晏兒握過的,雖然冰涼,但象還有一絲殘存的溫暖在,於是他不由大叫道:“小晏兒,小晏兒……少爺,少爺……你在哪兒呀,咱們不玩了,不躲貓了好嗎?快出來呀!”
雪海茫茫,全無回聲。——小晏兒他逃過此劫了嗎?可是自己一意要拉他來這個該死的遼東的。小苦兒的眼中忽有淚流下,可那淚才冒出來,沒等流到腮幫就被凍住了,成了冰珠。小苦兒抬起衣袖胡亂在臉上一抹,只覺雙眼腫痛,知道自己的眼睛已被那白雪刺傷,自己跟自己低聲道:“他不會有事的——和我小苦兒認得的人哪會那麼沒運氣?我小苦兒可是根正命硬、福大命大,神來神避、鬼來鬼避的邪靈!我們只是一時失散了,總找得到的。”
然後他自伸了一隻食指刮到臉上羞自己的臉:“多大的人了?還哭,羞死你,羞死你!”
他天性樂觀,自唱自做了一番,心情居然真轉好了些,接著竟扯開嗓子唱了起來:“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吵夜郎。小晏兒你把我叫三遍,地角天涯好商量……”
他嗓子破,那歌被他唱得可真是毫無風致。可他的心熱,那一曲唱罷,自己眼裡的雪已不再是雪——似是自覺那被雪矇住了的萬物、山石草樹都被他感動得咧嘴笑了起來。所以他也先咧嘴笑了,繼續他那不成調的、自己又換了詞兒的歪歌。唱著唱著,他下馬辨辨方位,好讓那馬也歇歇,忽有一聲低低的若有若無的呻吟傳入他的歌聲中。小苦兒先愣了一愣,然後猛地一拍大腿,直跳起來,叫道:“小晏兒!”
跳起來後他嘴還不停,在大風裡嘶聲笑道:“我的好少爺,你也太不禁折騰了,才多大點風,小苦兒連眉毛都沒吹動一根,你居然都叫出小娘兒的聲氣了。”
他的眉毛確實也沒吹動一下——因為、他眉毛早被那汗裹著雪籽兒給生生凍住了,凍死成兩道反擰著的不服天不服地死快樂的紋路。
小苦兒聽得那聲音響在一個雪堆背後,他尋聲找去,只見遠遠的地上僵臥了一個人影,那人影身邊還倒臥了一匹馬。相距不過百步開外,那人影正自低低呻吟。小苦兒一腳深一腳淺地在雪裡淌著,口裡不改玩笑邊拍自己凍麻的腿邊道:“嘿,咱們可真是鐵打鐵的交情,看起來,你真要當我一輩子的少爺,我真要當你一輩子的僮兒,這麼大風也拆不散的了——可憐我小苦兒精明絕世,居然要被你欺壓一輩子,苦呀苦!”
他口裡叫著苦,若有人看見他這時的眼睛,只怕會覺得那笑意已跳得出來、在這冰天雪地裡揚湯沃雪得燙得人心口發熱。那倒地的人身著淡色衣衫,領口露出些細軟的狐毛,在這餘風裡蔌蔌地抖動。小苦兒先看了那牲口一眼,遙遙已知定已凍斃。他的眼被雪刺得腫痛,不大敢睜開,只眯著眼略辨形影地往前靠近。地上的雪太白,他不敢走近前,掀起那倒臥的人身子就向上一翻。他知道晏銜枚一向硬挺,如不是被凍昏了不會呻吟出聲,也沒細看,往那人臉上就輕拍了兩下,然後伸手去探他心跳,另一手到衣後襟上去找備的藥酒。口裡還在道:“少爺呀少爺,你還不許我帶酒,看看,現在指望什麼暖你的命?呵呵,我小苦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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