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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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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籠罩著厚厚的灰色雲層,開始降雪了。大地鋪上了深深的雪,看上去樅樹是黑黝黝的,雪地上斑駁地留下了點點鳥和兔的足跡。落葉松在寒冷中不時顫動著,把雪花抖落了下來,恍如播撒著白色的粉末。

不久,又是春回大地。卻說那芒草一一下雪的時候,雪花從它的下方漸漸堆積起來,它依然挺立不倒,最後被完全掩埋在雪中。雪融化了,它探出頭來,就這樣留存在春天裡了。我被它這種儘管柔弱,卻不違抗命運而經得起磨難的形象所深深感動。

那時節,為什麼我的作品沒有這種生機呢?我自覺要與大自然的心無間地融合,不僅是表面的觀察,而且要達到相當深的地步。可是,我卻不能把我所感受到的東西樸實而深情地描畫出來。難道是表現技巧拙劣嗎?不!這裡存在著比這更重要的問睿��

戰爭快要結束時,我被徵入伍,加入千葉縣的柏地方連隊,翌日馬上被調到熊本。在那裡天天被迫進行攜帶炸藥向坦克作肉搏攻擊的演習。一天,我們去清理市街的廢墟。我風塵僕僕地奔走著,腳下是散亂一地的燒塌的屋瓦,飛揚的塵土。將這一夥身穿又髒又破的襯衫的人稱之為軍隊,他們的模樣也未免太悽慘了。

這是我登上熊本城天守閣遺蹟的事了。我帶著迷醉似的心情奔跑著。應該說,這是靈魂被震撼了的人的陶醉吧。方才我終於看到了光輝的生命的姿影……

從熊本城眺望,可以看見肥後平原和丘陵的彼方,遠處的阿蘇朦朦朧朧地展現一派廣袤的景緻。雖然風景雄偉,但對於經常旅行的我來說,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稀奇。為什麼今天我竟感動得幾乎要落淚呢?為什麼天空竟是那麼遙遠而清澄,層巒疊蟑充滿著深沉的威嚴氣勢,綠色的平原閃爍著熠熠輝光,森林呈現出一派深邃的景象呢?迄今為止我一直在旅行,但可曾見過這般美的風景嗎?一定是把它當做平凡的風景視而不見了吧。為什麼沒有把它畫下來呢?如今豈止沒有繪畫的願望,甚至也沒有生存的希望一一欣喜和悔恨湧上了我的心頭。

我之所以看到了風景的閃光,是因為我心中已經沒有繪畫的願望,也沒有生存的希望;是因為我的心變得無比純淨了。我明白地意識到死亡將至時,生的姿影無疑強烈地映現在我的心間。

從內心對大自然感到親切、理應捕捉到其生命感的我,一旦創作起來,卻囿於題材的物異性和構圖、色彩及技法的新穎性了,所以就缺乏最重要的、質樸而根本的、令人感動的東西,以及對生命緊緊的把握,不是嗎?

我創作時,心中總有這樣一種願望,即希望該作品在展覽會上獲得好成績。由於家中有生意失敗了的年邁的父親、長期患病的母親和弟弟,我的經濟負擔也很沉重,不得不想引起人們的注目,有朝一日出入頭地。友人相繼成為畫壇的寵兒,成為流行的作家,惟獨我不及人家。我有些焦灼,但還是以遲緩的步伐向前邁著。在這種狀態下,心靈怎麼可能變得純粹呢?

雖然我不是當即就理智地思考了當時的心境,但我倒是這樣告誡自己的:萬一還有機會提筆作畫一一恐怕這種機會不會再來一一我將會以現在的心情來表達這種感動。

我汗流浹背,渾身塵埃,走在熊本市的廢墟上。我的心被這股思緒糾纏住了。

如今回想起來,我所以走風景畫家的道路,可以說是逐漸被逼出來、被磨鍊出來的.人生的旅途會有好多歧路。中學畢業時我下決心當畫家,而且選擇了當日本畫家的道路,這是一條莫大的歧路。戰後,我走風景畫家的道路,也是一條歧路。我不能不認為這兩次選擇與其說是按照我自己意志的驅使,莫如說是一種更加巨大的外在力量在驅動著我。的確,說我生活著,不如說我被動地生活著,可以說,就是這種外在力量使我成為日本畫家,成為風景畫家的。應該將這種力量叫做什麼呢?我也不知道……

唐月梅 譯

大地的忠誠

哈.臺.丁

哈利勒.臺吉.丁(1906一 ),黎巴嫩文學家、政治家,被認為是現代阿拉伯短篇小說的先驅之一。主要著作有《來自現實生活的七個故事》、《死刑》、《平凡者之念》等。

大地非同於其他事物,它不虛偽騙人,不出爾反爾。

天空可能會撒謊,於是便不下雨;風會一反常態,於是把大樹連根拔起,吹起沙子迷住人的眼睛,使一切蕩然無存;大海會背棄它與水手們的契約,寧靜的海面頓時濤湧如山。那浪濤就是壽衣,那汪洋便是墳墓,溫柔的海灘就像泛著白沫的雙唇,吐著腐爛的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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