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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糊牆紙才幾個錢,還是有花的。我說那我寧肯不賣。
程天佩拎起提包剛要走,又眯著眼睛往山上看,山道上有兩個女人,她們都揹著挺大的揹包,從山道上一直走下來。“老蘇子來了,”程天佩放下提包,“是我表姐。”
那兩個女的下了山,沿海灘徑直向我們這邊走過來,邊走邊對著岬角和礁叢指指點點。程天佩和我並排站著恭候他表姐。據程天佩說,高個的就是他表姐,在唐河縣崇正女子師範學校,矮個的姓楊,她們是同學,又是畫畫來了。我覺得和他一起呆站著挺滑稽,轉身要回船艙,程天佩把我拉住,說你別走,認識一下我表姐。
程天佩似乎要拿我當某種陪襯,他略帶炫耀地介紹我,說這是我朋友老李,做生意的,這次來孤城驛暫時借住在我這裡。好像他這條破船是個什麼體面地方。兩位女學生依次點頭,很尊敬的樣子。程天佩又介紹他表姐和姓楊的女生,我也禮貌地點頭,說歡迎你們來。兩個女學生卸了揹包,在沙灘上坐下來,程天佩的表姐從揹包裡拿出一件綠毛衣,說:“這件毛衣小了,拿給你穿。”
程天佩把臉扭到一邊,說:“誰穿女生衣服!”在他表姐面前,程天佩又像個孩子。
“什麼時候了,你還掛拉個破棉袍,”他表姐說,“看看你,像不像清真寺上的大阿訇!”拖著程天佩就往船艙裡走。
形形色色的客人(3)
這時候程天佩似乎更欠火候了,他打著墜兒往後使勁兒:“我不穿,”他拗著說,“我不穿你的衣服。”但顯然不是他表姐的對手,簡直給拎進了船艙。
坐在沙灘上那位姓楊的女生端著畫夾開始畫畫,好像用鉛筆在畫速寫。她眯著眼看看岬角,然後再看看我,邊畫邊和我說話,問我是哪裡人,是不是常來孤城驛,都做什麼生意,等等。我不能露程天佩的底,於是就又做了一回生意人,由於住在破船裡,我沒敢把生意做大,這一回我只是“跑點小買賣”。好在女學生也不甚在意,她心不在焉地應付著,時而眯起眼往遠處看看,然後又快速地劃拉著。她是那種常見的女學生模樣,細眼睛,淡淡的眉,扎兩條長長的髮辮,格呢上衣,藏青色粗布褲子,穿一雙半高腰漆皮鞋。她的著裝似乎在男女之間,如果從大街上走過不會太惹人注意。程天佩的表姐身材高挑,大眼睛,顧盼之間咄咄逼人。她說話的時候音程很高,是那種略顯沙啞的聲音。看見她我就想起了郭蘭,只是郭蘭比她更成熟一些。
楊女生畫西面的岬角,“表姐”似乎在畫東面的礁叢,她們的視線正好是一個對角。程天佩被他表姐扒了大棉袍,套上綠毛衣,一下就顯得小了很多,他似乎已經忘了給我賣書的事,張羅著支起鍋灶做飯。我拿了一些土豆出來,坐在船艙邊上削土豆皮,程天佩讓我去提水,我剛站起來,楊女生急忙向我擺手:“老李你等等,”她說,“再坐一會兒好嗎?”看樣她把我也畫進去了。“表姐”笑著說老李你把頭再低一些,她就能畫一幅“補魚網的人”了。楊女生說不要誤導,她快速看了我一眼,又繼續畫著。
“上學期××畫的那個放蠶的老把式,”表姐說,“聶校長給了甲等,你說那個東西真的好嗎?”
“聶校長看重的是文化內涵。”楊女生說。
“要論文化,××的《 織匠 》不是更好嗎,可聶校長只給乙等。”
“《 織匠 》是挺好,”楊女生說,“但那是宮廷風格,《 蠶民 》用筆粗放,有柞樹的苦澀。”
“真是聶校長的學生,”表姐說,“別跟得太緊,把自己丟了。”
她們不停地說著,但都不耽誤作畫。我削完土豆皮,又堅持坐了一陣子,才被允許自由活動。程天佩已經做好了米飯,正在為沒有像樣的菜著急:“你看老李,咱們只有白菜土豆。”我說那就只好白菜土豆了。表姐似乎發現了程天佩的困窘,說包裡有幾個罐頭,你拿過去開啟。楊女生從畫夾上抬起頭來,說守著海邊,還愁沒吃的東西,太死心眼兒了。孤城驛的貝類遠近聞名,下去撿點不就行了。程天佩說那還不現成,前面海灘就有馬蹄蛤,我和老李去撿點回來。楊女生合上畫夾,就地把鞋脫了,說我和你們一起去。表姐說真要下海呀,當心砭出靜脈曲張。“沒那麼嬌貴。”楊女生赤著腳,一歪一扭沿海灘往下走,她在海邊挽起褲腳,先下去了,“真涼!”她抽著氣說。
水是很涼,但往裡走一會兒,就沒有什麼感覺了。走了二三百米的樣子,楊女生先撿到了馬蹄蛤,那是一種乳黃色的蛤蜊,有拳頭大小,堅硬的外殼上佈滿虎皮花紋。我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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