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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朗年幼時便知道,是津河奪去了外祖父一族的性命,從而也奪去了孃的生命。人人都說他錦衣玉食、含著金匙長大,他卻總覺得自己缺了些什麼。他有時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缺了什麼。有太奶奶和四位姨娘如珠似寶地哄著,有爹嚴肅端方地訓育,有才高八斗的東席授課,甚至還有江湖高人單爺爺夜夜傳授武藝,他卻還是覺得缺了些什麼。
他只是本能地討厭水、討厭津河。所以即使謝峻的戒尺落得再響,他也不願意學那些數學水利工器,不喜歡讀那些子曰詩云,只是一門心思練武學兵,希望從軍殺敵、浴血沙場。
他總覺得,死在沙場上,才是男兒最好的歸宿,才會覺得這一生很圓滿,再無缺憾。
直到十歲那年,他被景安帝欽點為平王陪讀,日日進宮上課。有一日放學後,他隨平王入嘉儀宮向當時的諄妃、現在的皇后娘娘請安,見到柔嘉被諄妃溫柔地抱在懷中,他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討厭津河。
可是,此刻,這該死的津河水將自己包圍、淹沒,這輕柔的感覺,為何會這麼象孃的懷抱呢?不,象多年來,夢中的娘抱著自己的感覺。
有人向自己遊了過來,是誰?那在水中如蓮花般飄揚開來的黑髮,那細柔的腰肢,那低低的呼喚,是不是娘?他竭力睜大眼睛想看清孃的模樣,可孃的臉一片模糊。
娘向自己游來,向自己張開了雙臂。
謝朗由喉間發出一聲呻吟,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投入了那雙手臂之中―――
十七、名節
是娘嗎?真的是娘嗎?
謝朗不敢確定,卻不願放手,他怕這一放手,就是再次的陰陽兩隔、永世不見。娘似乎說了句什麼,他聽不清,只得再抱緊些。
娘要將他的手扳下來,他很恐懼,怕再度被娘遺棄,用盡全部的力氣,緊緊抱著,然後就陷入了夢裡。
這是一場幽遠的夢,夢裡,他似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漂浮。有什麼總在擠壓著他的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窒息難耐。
他終於忍不住,劇烈咳嗽著,咳得胸腔劇痛,才從這場夢中醒轉,迷迷糊糊睜開雙眼。
入目是一對黑溜溜的眼珠,謝朗許久才止住咳,笑著摟住身上的大白,“小子,你老子還沒死,你就騎到老子身上了?”
大白昂亮地叫了聲,似是充滿喜悅,小黑飛過來,也昂首鳴叫。
謝朗轉頭,正對上呂青的笑容,“公子可真是命大。”
腳步聲響,風桑急奔了過來,喜道:“公子,你總算醒了!”
謝朗逐漸清醒,猛然翻身坐起。呂青按住他,微笑道:“放心吧,公子,是薛閣主將你帶上岸的,她自然也沒事。”
遠處,一個藍色的身影正靜靜坐著,她背上也仍揹著那個鐵盒。謝朗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又喘著氣躺回地上,問道:“這是哪裡?”
呂青低聲道:“估計在鎖龍堆下游三十里處。我和風桑斃了幾人,抓了一塊木板,正碰上薛閣主帶著公子游出水面。薛閣主帶我們潛了一段,擺脫了那些人,再順著水流向下漂,在前方一處很隱蔽的蘆葦坡上的岸。”
“其餘人呢?”
“沒能跟上,對方派出的人水性很好。咱們那些人,水性好的或可自保,水性不好的,可就難逃一劫了。”
風桑滿面餘悸,“公子,你可真是命大。幸虧你傷得不重,又遇上了薛閣主,還幸虧你一直沒有鬆手,薛閣主水性又極高,不然可就―――”
謝朗“啊”了聲,大白在他懷中拱了拱,他忙拍了拍它,吹了聲哨,大白和小黑追逐著飛走。他也借抬頭之機掩飾著心中的慌亂,卻仍忍不住暗暗瞟了瞟遠處那個藍色的身影。
難道是她?
呂青道:“公子,此處不可久留。”
謝朗豁然起身,大步走向薛蘅,在她身後長長一揖:“謝朗謝過師叔救命之恩。”
薛蘅沉默著,許久,才冷哼一聲,聲音也似乎帶著絲惱怒:“記住,我從來沒有救過你。”說罷,向右前方的灌木叢走去。
謝朗隱隱感到不安,此時卻也無法細想,只得和呂青、風桑將歇整的痕跡去掉,匆匆追上薛蘅。
薛蘅走得極快,也似是對這裡的地形比較熟悉,帶著三人穿過灌木林,再折向西北,進入崇山峻嶺之中,直至天黑,她才停下腳步。風桑拾來些乾柴,正要擊石取火,風聲響起,他手中石頭掉落。薛蘅手中握著根藤條,冷聲道:“不能生火!”
風桑嘀咕了聲,卻終究不敢再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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