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蘆葦有根桑有葚(下)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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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田還是要去的啊。不去怎麼行?除了公田的勞作,每四十家還要出一匹馬、三頭牛,作為打仗時候的戰車和牛車。這還要去割草、曬草飼養這些牛馬。公室若是要修繕房屋、夯實城牆,都要去的。”
“打仗的時候,我們就跟著戰車衝就是。農閒時候要演武,認得自家的戰車,跟在後面衝就是。要是打仗還要自己攜帶糧食,打贏了受到賞賜的都是貴人公子,卻沒我們的。”
“那些貴人公子有自己的田,也有自己的隸屬。我們的地是國君的,只在國君的公田上勞作。”
適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又問了幾句。
原本以為這些人是自由封建農民,現在這麼一說,顯然是封建農奴。
比奴隸自由,但卻被嚴格地束縛在土地上;不像奴隸一樣一無所有,有自己的家庭有工具可以幹副業,但禁止逃亡——所謂死徙無出鄉也。
禮崩樂壞時代,意味著井田農奴制開始瓦解;初稅畝,意味著實物地租開始取代勞役地租。
在新舊之交的現在,國君們選擇雙重盤剝。
既保留了井田農奴的勞役地租領主田和徵召兵,又開始徵收實物地租。
自己不這樣,別人這樣,那就是滅國絕祀。
於是,仁政這東西,國君都知道這是好的,可是誰都不用。
諸國分裂、亂世爭雄,仁政只是妄想。
或而言之,周禮也罷、井田也好,這都是規矩。
規矩的遵守,靠的不是人的自我修養,靠的是一個可以維持這種規矩的力量,一個可以讓不守規矩的人受到懲罰的武力。
可現在的天下,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後世做到統一規矩的秦國,還趴在西陲,尚屬於墨家的同情物件——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弱雞。
“大家每年家裡能餘下多少呢?”
適又問了一句。
提到這,有人嘆氣道:“哪裡餘下多少?”
“一升鹽要三個小錢,一石粟米也不過二十幾個錢。家裡倒是養了條土狗,若是冬天賣了能賣個百錢。麻皮的話,一斤要一兩個小錢,更別說麻布了。好在媳婦們手巧,紡麻自穿,閒暇時一家人一起搓麻線,還能換幾個錢買鹽。還要餘留下以備年景不好的時候,貴人放貸又怎麼敢借,利錢都還不起……”
談及這些事,眾人也都紛紛倒起了苦水。
適則一邊應和著,一邊暗暗算了算此時的物價水平,也有了個大致的預估。
九口之家,沒有徵召兵役且風調雨順的條件下,除去自己吃的糧食、鹽、畝稅外,全家能剩下個二十錢。
宋國的標準用錢是方足布,長得很像農具中的鐵鏟,也就是常說的布幣。
可能最開始的時候,真的就是一種青銅農具。
因為青銅農具凝結了眾多的勞動,所以交換價值很高,甚至可以在農人中作為一般等價物。後來大約是逐漸分離出來,鑄小變為方便流通的錢,但還是保留了原來農具的模樣。
宋國的方足布,大約也就是十二三克。
稍微一算一下,以銅作為此時的一般等價物來看,大抵的物價水平是五克銅換一斤糧食。
如今八尺長、二尺半寬的標準匹麻布的價格大約是十幾個錢。一柄青銅劍按八百克來算,九口之家需要在風調雨順的情況下,至少積攢五年才能集全家之力買一柄。豬狗之類的小畜生是百十個錢,牛馬之類的大牲畜就不知幾何了。
饒是生活如此困苦,眾人卻還是感慨道:“如今的日子很好了。我小時候城中的貴族們亂打一氣以致國君出逃。那時候要服役守城,沒有時間去耕種,這幾年沒打仗,過得真是很好了。哎……你說那些王公貴族們,整天打來打去的,打什麼呢?這天下什麼時候才能不打仗呢?”
適笑著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麻衣道:“這得問那些穿絲絹的,我又怎麼能知道呢?貴族們打仗,我們卻要遭殃,這是什麼道理啊?”
悄無聲息地煽動了一波不滿,也大致明白過來這些農夫的心態,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
“我曾聽人說,當年仲尼過泰山,看到一老婦哭泣,便走上前去詢問。”
這時候聽個故事不容易,眾人都伸長了耳朵,仲尼的名聲他們是聽過的,畢竟仲尼的祖先也是宋國開國國君微子的弟弟,加上孔子的弟子很多出自宋國,眾人早有耳聞。
適頓了一下,等眾人都靜下來又道:“那婦人緣何哭泣?仲尼的弟子子路問過之後,才知道原來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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