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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子忻從不念舊,從不打算記住曾經交往過的人。這二十幾天發生的事,對於他漫長的江湖生涯也算不上是什麼大的風波。
而她選擇了分手,就選擇了忘掉他。實際上,在後來的日子裡她獨自謀生,生活變得格外忙碌,每天要操心的事情多如牛毛,夜晚上床倒頭就睡,回憶往事只在茶餘飯後,且漸漸成了奢恥。
她留在了嘉慶,在城內的古玩店裡做了三年的鑑師,積攢了本錢,便開了一家小小的古玩店。
她一向認為自己不會做生意,不料只幹了一年,便在同行中名聲鵲起。人們介紹她都會說:“蘇姑娘,蘇慶豐老爺子的千金。”
其實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與老爺子從不往來,只有臨終的那一天去看過他一次。
老先生對這個女兒十分不滿,卻知道這個家裡只有她一個人真正能繼承他的遺學。只有蘇風沂可以繼續經營蘇家豐厚的藏品,為他們賺回大筆銀子。
雖然她“偷”了他的家學,說到底畢竟是他的女兒。
“方總管的兒子方家華很好,人老實,也有出息,你聽了我的話,嫁給他吧。”臨終時他握著女兒的手,喃喃地道,“你年紀太大,不然我會替你找個更好的人家。”
“嫁給他我就永遠留在了蘇家,這正是您的心願吧?”她坐在床邊,嗓音平淡。
“是啊。有你打理藏真閣,我就完全放心了。你那幾個哥哥,咳咳,不中用啊。”他不斷地咳嗽,末了,竟伸出一隻乾枯的手,摸了摸她的手。
她曾經多麼渴望這隻手能像這樣時時地安慰她,安慰她的母親。在她的記憶裡,二十幾年來這還是父親第一次對她這麼溫暖,這麼和藹。
太遲了。
每當她試圖說服自己去愛父親,總被他話音背後的寒冷凍傷。他利用她的時候是那樣□裸,一點也不怕讓她知道。好像在說,你為這個家、這幾個哥哥的犧牲是天經地義的。她與父親合謀著出賣著自己。
“答應我,嫁給他,不然……我是無法嚥氣的。”臨死前的痛苦終於沒有放過他,他面部可怕地抽動起來,他可憐又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
她有些心碎,為自己竟然看到了這一刻。父親在自己的最後時光,竟也沒有想到過放過自己的女兒。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冷冷地道:“不,我不答應。”
那天夜裡,父親去世了。幾個哥哥為爭奪遺產斯文喪盡、大打出手。文質彬彬的外表後面,野蠻的靈魂再次猙獰出現。她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在爭吵聲中悄悄離去。
這麼大的家,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的來,她的走。
每隔數月她會去看望王鷺川的父母,去安慰這兩個傷心欲絕的老人。第一次去見他們的時候,她雙腿發軟。要不是她那麼任性地逃婚,鷺川現在只怕還好好地活著。老人的情緒倒還平靜,告辭的時候他們送給她一個信封,裡面裝著一個房契。
“鷺川曾託人帶回口信,說是要我們找出怡春縣老宅的房契。他想把它當作新婚的禮物送給你,”老人悽然一笑,“他說房子裡有你喜歡的東西。”
她再次心痛。
我能愛你。
是啊,他沒有得到她的愛,但至少,他能愛。他盡力地愛過了。
她沒有接受那張房契,卻幫他父母開掘了下面的寶藏。
“這些珍貴的古董可以作為傳家之寶。”她一件一件地向他們展示從地底下挖出的銅器、玉飾、漆盤、黃金……
為了不讓她難過,老人們不斷地笑,笑容卻很敷衍。
她忘了鷺川是這個家四代單傳的獨子。雖有傳家之寶,卻無人可傳。
每年初夏鷺川的忌日她都會去一趟青嶺。
清晨出發,午後即到。從山下徒步走到山頂,沿路採上一大把雛菊。等她走到墳前,卻發現墳頭上已放著一把鮮黃的雛菊。墳前的雜草已被除盡,雨水沖走的磚塊重新拾了回來。墓已被人細心地打掃過了。
地上散落著零零星星的紙灰。
她知道就在這一天的上午,子忻來過。
她感到一絲安慰。
她知道子忻會很快忘記她,就像她第二次見到他時,他已完全不記得六年前在東塘鎮的女孩一樣。他們之間沒發生過刻骨銘心的事,就是親吻也是在爭吵之後。她知道自己不是個理想的女人,而且對她來說,理想的女人與女人的理想永遠不是一回事。
畢竟他還記得鷺川。
她點起香火,坐在墳邊,悵然地回憶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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