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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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廝殺聲、哀嚎聲,不知道響了多久,徵袍已被鮮血染透,浸了血的棋盤也似比往日沉重許多。這一日的日落似被拉得極長,每個人都遲緩而麻木,身後拖著筋疲力盡長長的影子,兵士的步伐整齊而沉重,城上的大旗昂揚又倉皇。梁真走在廝殺後的街道上,身後負著那一方楸坪,鮮血染紅的經緯,似比歲月刻下的年輪更久遠。武德王的刀,梁真的刀,他們袍澤兄弟們的刀,斬盡了所有石姓人,棋仙的摯友呢,他是石姓人的哪一個世子?他在哪裡?死在鄴城新主人的刀下,他的魂靈是否也守在原地,等待摯友赴約?又或是,早一日趕來的棋仙,早已見過那位轉世的摯友?
正是中秋賞月時,月已升空,卻沒有賞月人,偌大的鄴城,找不到一處賞月的所在,繞了大半個鄴城,終於在一處荒原中找到半張石桌,幾株殘菊,勉強放得下他的棋盤,不知棋仙與摯友相約在此,今日這一局將怎樣收場。梁真置好棋盤,轉身想拭去殘菊上的血跡,一回頭,卻見棋仙已經坐在那裡,他對面並沒有那位摯友,而他也不像往日一樣率先落下黑子,而是託著一盒白子看著梁真,目色如水,深不見底。
整日廝殺後,距離昨夜迷夢像是又隔了一個輪迴,夢境裡那滿園隱菊,一方楸坪,那一日的枯坐,在此時的月色下,在他的目光裡一一浮現,梁真看著對面的棋仙,一張口,喚出了他的名字:“劉駟。”
棋仙微微而笑:“好久不見,石興。”
棋仙說過,他的摯友是石姓人的世子,卻不曾說,是那個二十年前故去的世子。那一年的大亂之後,劉姓人與石姓人反目為仇,世子石興跟隨他的父親殺紅了平陽城,把他們逼到長安。又數年,鄴城的石姓人又攻下長安。那一日,石興在古松下等待摯友之約,枯等一日,直到深夜才等到他亡魂赴約,數日之後,世子石興抱著那一方楸坪,墜入長安城外的深谷。
“曾說過,我的那位摯友,他的棋局被轉世的他所破。”不用抬眉,已沒有石姓人的鄴城被他盡收眼底。
“這一局的輸贏已定,你說呢?”
完
2016。6
作者有話要說: 注:現代圍棋經緯各19是唐以後形成的定式,漢代文物多為經緯各17,此處從漢制。
又注:梁真國籍後趙,劉駟國籍前趙。後趙滅前趙,後趙石虎養子冉閔(文中武德王)殺石虎滿門取而代之為冉魏。設定中曲、水、劉、商四姓漢人都是經由漢…前趙…冉魏,讓巫術流傳。
石興確有其人,後趙石勒長子,石虎長兄。330年石勒稱帝,此前石興已死,死因不詳。文中皆為附會。
☆、雙全書
她手中捏著一頁信箋。紙是尋常的麻黃紙,墨的香氣猶在,應是加了珍珠的松煙墨,字跡卻是極佳,橫如千里陣雲,豎似落掛絕崖,側如高峰墜石,折如萬鈞弩發,即使這支寫字的筆著實不夠好,也不難看出運筆間的料峭鋒骨。
這筆看起來著實不妙,是誰拔了幾根狼毫自己拴成的罷。她禁不住這樣想。
想著莫名一頓,腦海中似有一個熟悉的影子晃了一晃,倏忽又消失了。
許多事都已經忘記了,只留下模糊的影子。如同這片竹林和這間竹屋,她已經在這裡等待了許久,卻不記得自己在等待什麼。又比如這張信箋,四字抬頭、兩字落款、十六字分做兩行,她可以辨認這紙、墨、筆和落筆的筆意,卻偏偏一個字也不識得。
她曾是認得漢字的,或許不多,寫得也不好,但怎麼會這樣簡簡單單二十二個字,竟沒有一個認識?她覺得這些字中一定有自己的漢名,但二十二個字看了一遍又一遍,仍是一個也不認得,她甚至連自己的漢名叫做什麼,也已經忘記了。
一定是因為那一次近在咫尺的死亡。
她曾經對生死毫無畏懼,直到死亡真的逼到眼前,她才真正明白這世上有些東西,哪怕已黃土埋身,哪怕已被鬼卒鎖住雙腿,卻還要掙出一隻手來死死抓住。
她依然記得死亡扼住咽喉時自己伸出的手,可,那時候想要抓住的是什麼,卻在記憶中消失了。
記性真的越來越差,這天一覺睡醒後,不見了那張終日握在手中的信箋,無論如何也想不起昨夜究竟把它放在哪裡。
總不至於是丟在夢裡了。她有些自嘲地想。都怨她惦念那信箋上的字太過,怨昨夜的夢太真實。
夢裡,她拿著那頁信箋想尋個識字的漢人告訴她上門寫的究竟是什麼,卻恍恍惚惚走進一處高大空曠的殿堂。像極了先帝的宮室,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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