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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本來湖在左邊,不知怎麼一轉彎,忽然挪到右邊了。湖上固然可以看山,山上還可看山,阿爾卑斯有的是重巒疊嶂,怎麼看也不會窮。山上不但可以看山,還可以看谷;稀稀疏疏錯錯落落的房舍,彷彿有雞鳴犬吠的聲音,在山肚裡,在山腳下。看風景能夠流連低徊固然高雅,但目不暇接地過去,新境界層出不層,也未嘗不淋漓痛快;坐火車逛山便是這個辦法。
盧參(Luzerne)在瑞士中部,盧參湖的西北角上。出了車站,一眼就看見那汪汪的湖水和屏風般的青山,真有一股爽氣撲到人的臉上。與湖連著的是勞思河,穿過盧參的中間。
河上低低的一座古水塔,從前當作燈塔用;這兒稱燈塔為〃盧採那〃,有人猜〃盧參〃這名字就是由此而出。這座塔低得有意思;依傍著一架曲了又曲的舊木橋,倒配了對兒。這架橋帶頂,像廊子;分兩截,近塔的一截低而窄,那一截卻突然高闊起來,彷彿彼此不相干,可是看來還只有一架橋。不遠兒另是一架木橋,叫龕橋,因上有神龕得名,曲曲的,也古。許多對柱子支著橋頂,頂底下每一根橫樑上兩面各釘著一大幅三角形的木板畫,總名〃死神的跳舞〃。每一幅配搭的人物和死神跳舞的姿態都不相同,意在表現社會上各種人的死法。畫筆大約並不算頂好,但這樣上百幅的死的圖畫,看了也就夠勁兒。過了河往裡去,可以看見城牆的遺蹟。牆依山而築,蜿蜒如蛇;現在卻只見一段一段的嵌在住屋之間。但九座望樓還好好的,和水塔一樣都是多角錐形;多年的風吹日曬雨淋,顏色是黯淡得很了。
冰河公園也在山上。古代有一個時期北半球全埋在冰雪裡,瑞士自然在內。阿爾卑斯山上積雪老是不化,越堆越多。在底下的漸漸地結成冰,最底下的一層漸漸地滑下來,順著山勢,往谷裡流去。這就是冰河。冰河移動的時候,遇著夏季,便大量地溶化。這樣溶化下來的一股大水,力量無窮;石頭上一個小縫兒,在一個夏天裡,可以讓衝成深深的大潭。這個叫磨穴。有時大石塊被帶進潭裡去,出不來,便只在那兒跟著水轉。初起有稜角,將潭壁上磨了許多道兒;日子多了,稜角慢慢光了,就成了一個大圓球,還是轉著。這個叫磨石。冰河公園便以這類遺蹟得名。大大小小的石潭,大大小小的石球,現在是安靜了;但那粗糙的樣子還能教你想見多少萬年前大自然的氣力。可是奇怪,這些不言不語的頑石,居然揹著多少萬年的歷史,比我們人類還老得多多;要沒人卓古證今地說,誰相信。這樣講,古詩人慨嘆〃磊磊澗中石〃,似乎也很有些道理在裡頭了。這些遺蹟本來一半埋在亂石堆裡,一半埋在草地裡,直到一八七二年秋天才偶然間被發現。還發現了兩種化石:一種上是些蚌殼,足見阿爾卑斯腳下這一塊土原來是滔滔的大海。另一種上是片棕葉,又足見此地本有熱帶的大森林。這兩期都在冰河期前,日子雖然更杳茫,光景卻還能在眼前描畫得出,但我們人類與那種大自然一比,卻未免太微細了。
立磯山(Rigi)在盧參之西,乘輪船去大約要一點鐘。去時是個陰天,雨意很濃。四周陡峭的青山的影子冷冷地沉在水裡。湖面兒光光的,像大理石一樣。上岸的地方叫威茲老,山腳下一座小小的村落,疏疏散散遮遮掩掩的人家,靜透了。上山坐火車,只一輛,走得可真慢,雖不像蝸牛,卻像牛之至。一邊是山,太近了,不好看。一邊是湖,是湖上的山;從上面往下看,山像一片一片兒插著,湖也像只有一薄片兒。有時窗外一座大崖石來了,便什麼都不見;有時一片樹木來了,只好從枝葉的縫兒裡張一下。山上和山下一樣,靜透了,常常聽到牛鈴兒叮兒當的。牛帶著鈴兒,為的是跑到那兒都好找。這些牛真有些〃不知漢魏〃,有一回居然擋住了火車;開車的還有山上的人幫著,吆喝了半大,才將它們哄走。但是誰也沒有著急,只微微一笑就算了。山高五千九百零五英尺,頂上一塊不大的平場。據說在那兒可以看見周圍九百里的湖山,至少可以看見九個湖和無數的山峰。可是我們的運氣壞,上山後雲便越濃起來;到了山頂,什麼都裹在雲裡,幾乎連我們自己也在內。在不分遠近的白茫茫裡悶坐了一點鐘,下山的車才來了。
交湖(Interlaken)在盧參的東南。從盧參去,要坐六點鐘的火車。車子走過勃呂尼山峽。這條山峽在瑞士是最低的,可是最有名。沿路的風景實在太奇了。車子老是挨著一邊兒山腳下走,路很窄。那邊兒起初也只是山,青青青青的。越往上走,那些山越高了,也越遠了,中間豁然開朗,一片一片的谷,是從來沒看見過的山水畫。車窗裡直望下去,卻往往只見一叢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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