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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應洗漱完畢,穆清打發了阿柳去外間睡了,自己因不知阿爹那邊何時會有訊息傳來,準備著隨時去探視,故和衣斜靠在床榻上,聽外面已報過二更,雙眼痠脹,努力撐著眼皮,心裡又惦念阿爹,無心睡眠。爭持了一會兒,昏昏睡去。
眠卻無好眠,一夜噩夢連連。忽夢見阿爹再不能醒,家裡每一個都在責罵她,兩位兄長,兩位阿嫂,阿母,甚至庾立,怨罵聲漫天,無處躲藏,她害怕地逃出府,卻一腳踏空,掉落到水中。眼見越掙扎沉得越深,幾欲窒息。好容易手扒到岸沿,顧二孃突然出現,臉上笑盈盈的,手裡捏著一根長長的金針,猛扎刺她的手,她支援不住,又復沉到水裡,使勁地揮著手,想努力抓住什麼東西,可是什麼也抓不住,只能無助地沉下去,透不過氣。
屋外報五更,猛然將她從夢魘中拉回,趕緊坐起來,揪起衣領,大口大口地呼吸,發現枕頭溼了一大片,衣衫盡溼。定了一回神,便喚阿柳服侍梳洗。才剛梳好了鬟髻,外面就有小廝來報,說阿郎轉醒了。
穆清顧不得遮去眼下的陰影,匆匆趕往顧彪院中。入得院中,未進屋,卻見屋裡屋外家僕小廝進出來往,好不熱鬧。進屋探視,阿兄阿嫂俱在,穆清忙行禮喚兄長,兩位兄長冷淡地應了,她並不放心上,急忙往榻邊去看阿爹。
顧彪雖說已醒,神智卻不甚清晰,目珠渾濁,見了穆清,顫顫地伸出手。穆清忙送過手去,顧彪無力地握住,費力地想要說話,口唇動了幾動,竟不能言。大郎忙上前,收攏了阿爹的手在被裡,“阿爹才剛醒,還是多歇著罷。”又轉頭對穆清說:“小娘子家的莫添亂,同和二孃頑去吧。”
穆清無奈,只得一步三回頭地離了大屋。此後每日俱是如此,只能探望阿爹一回,便被請了出去。阿母那邊終究還是沒有瞞住,為寬舒阿母,穆清終日在跟前服侍。只是這陸夫人的形容,倒叫人有些發����⒉簧誦牧骼幔�嗖蛔偶碧絞櫻�杖照�磣乓恍┚晌錚�槐咄蚍終湎У嗇﹃��槐吒嫠吣慮逭廡┪鍤怖鍇3兜木墒攏�嚶詮吮胗洩亍�
顧彪出生這樣的門閥大族,又是這樣的名望,一生竟只有陸夫人一個伴著,並無其他妾室,兩人情深意重地攜手了三十餘年,舊年往事,淡然靜好,聽著聽著,穆清自顧流了幾道淚,陸夫人拿手絹替她擦過,找出一支簡單的流雲紋的赤金簪子道:“我未到笄年便嫁於了你阿爹,到了及笄那日,因已為人婦,本不必再行及笄禮,可你阿爹還是親手鍛了這金簪,替我簪了在髮間。”痴痴想了一回,又輕拍著穆清的手,慈和的笑道,“本以為此簪沒處傳了,幸而得了我的七娘,如今這便傳於了你,將來再傳於你的女兒。”
☆、第八章 南有絲蘿攀北石(一)
南有絲蘿攀北石(一)
轉眼顧彪已臥病一月有餘,清明時,合族上下祭告過先祖,法事也做了幾場,仍是不見好,一日裡轉醒數次,多半卻是昏昏睡著。大郎和二郎在院子的東廂房設了房間,各自從府中搬來了被褥衣物,日夜守著。其間穆清也告求過幾次,要在顧彪臥室的外間設榻,隨時服侍著,以盡孝道。兩位兄長俱以不成體統為由,粗略回絕了,只因庾立來求了,稱他公事交接煩忙,不能日日在榻前盡孝,要勞煩七娘替他全一全這份心才好,這才允了她每日多探視幾次,親手煎藥餵了。
陸夫人探視過一回,顧彪並不曾醒,陸夫人遣開服侍守榻的人,獨自在屋中對著顧彪枯坐了兩個多時辰,一時抹了淚,一時輕聲笑,一時柔柔細語,一時幽幽嘆息,一時又淌了淚,等她出了屋子,雙目深陷,眼珠如同病榻上的顧彪一般混濁不清,毫無生氣。回到自己房中,竟是一日不如一日,漸漸顯了垂暮之態。
又隔了些時日,大郎突然離開了幾日,穆清本無心探知他的去向,隱隱聽得家下做事的那些人私下渾說,北方的薛家有使來訪。說這薛家,稱霸一方,極具家財,雖身無要職,然北方各州的長史們無一不敬從,即便是東都的那位,也奈何不得。
一日,穆清給顧彪餵了藥,守了一會兒,二郎催促,便如常回了漪竹院。走到院門口,一股香氣悠悠盪盪的飄過,抬頭看,原來院門口纏著的藤蘿不覺已開了一半。風吹過,粉紫色的花串子隨風翻舞著,穆清一時看呆了,從心底裡嘆出一口氣,隨口道:“陽春氣盛綠濃,藤蘿香淺紫雍。”
剛說完,就見從藤蘿架子後面轉出一個人來,笑意盈盈的望向她,“不想連日辛苦,七娘心中春意仍是盎然。”
穆清忙要行禮,杜如晦卻不許,“此後不必如此多的虛禮。”
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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