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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成排的人頭墓石,又有荒山野嶺,我的身體在此間飄來飄去,最後由一個長者指示我走出生天(這段情景,我在日後寫了回憶錄,並繪了插圖)。
我在泥堆裡被活埋了兩日後,竟奇蹟般復活。醒來時覺得口渴,呼吸吃力,身上都是泥,我掙扎著身軀,用力扒開土堆,力圖站起,但無法起立,站不牢,眼花身軟,又倒在地上,如是者一爬一伏,在泥土上前進,一心想爬回家,趕緊見到家人。
我在爬回去的過程,路經不少屍首,也越過我們鄰家女屍,叫阿雲的,他父親叫陳世昌,有兩個女兒,大的叫阿喜,小的叫阿雲。後來才聽說,阿雲很勇敢,為了不讓母親被日本兵殺害,她抱住日本兵的腰身不讓刺,誰知日本兵刺殺她母親後又反過身來對她刺了一刀,母女三人共赴黃泉。
日本兵血洗我們這個村莊,我家和伯父家共犧牲了九條人命。屠殺發生前,我家成員除父母兄弟姐妹外,另有父親的2個叔伯夫妻,堂兄弟4人,堂姐妹3人,母親方面的親戚,有舅舅和舅母2人,遠親4人,共計25人,同居一屋,而存命下來的,僅4人而已。我先死了父親,伯父謝財成,堂兄謝昭原,他當年只有15歲左右,還有舅舅。我母親也身受重傷,不過,她有七個月身孕,很勇敢的堅持活到胎兒出世,才帶著重創過世。
再回頭說我匍匐爬抵家門,只見滿屋狼藉,到處橫臥屍首,女屍首佔多數(親戚),有的已浮腫,發出腐臭味;有個小孩屍體,大約一歲半,也遭日軍用刺刀刺死。日軍這樣濫殺良民,真令人悲嘆。
我大姐也身受重傷,躲在床下,不敢見人,我母親見我回來,抱住我的頭說,幸好我仍活著。她摸我頭時的那種慈祥,我永生難忘,三個月後,她散手西行。我一生痛恨日軍,為何令我喪失慈母,為何在我只有10歲時便嚐盡這痛失慈母的痛苦,我常常暗自呼喚,暗自哭泣,我想要回我的母親。可我母親再也不會歸來了!
我記起我們埋屍時,又經歷了一次面對死亡的威脅。村裡人都開始收拾屍首,抬去掩埋,而我們家的大男人都被殺害,剩下婦女小孩,我母懷孕更不便做粗重活。母親在悲痛下對伯母說,我們是女人,受了傷,又沒有力氣搬動屍體,將來也無力養育子女,不如帶著孩子們跳入養殖的池塘,尋死算了。
一群孩子和兩個婦女走到池邊,伯母叫我們跳下去,我察覺到又要面臨死亡,很難過,我剛剛從鬼門關逃回來,由活埋的土堆裡逃出來,我強烈的求生願望呼喚我,我不願尋死,於是向大人喊: 我們不要死!大人和小孩都悲慟地哭泣。
鄰人們聽到哭喊聲,紛紛趕來,勸解我們回家,又施予援手,叫了幾個大男人來,合力把九具屍體抬到膠林裡埋葬了,這才結束了眼前悲慘的困境。
過了不久母親生下一個男嬰,是我弟弟。母親因受傷又精神鬱鬱寡歡,沒有奶汁哺乳,我每天揹著弟弟,到處向人討奶汁,喂育弟弟。母親不堪忍受折磨,不久就遺下我們撒手西去。我弟弟後來被伯母轉送他人撫養。我們這群孤兒跟著伯母生活。
伯母是婦孺之輩,沒有受過教育,那時她聽說日軍要來抄家,便把我們父親、伯父辛苦積攢的英國統治時代的貨幣,一疊疊的放在火爐裡燃燒,我們寬裕的日子,就這麼眼巴巴地看著在熊熊烈火中焚燒。日據時代,這種貨幣在黑市中叫價更高,可是婦女的無知,卻讓我們面臨赤貧的生活。
我小時候家境算寬裕,父親延師讓我與其他同宗小孩念過幾年私塾,少年時代替英軍服務時,也偷師學過繪畫。我在戰後60年代,陸續寫下自己經歷戰爭的回憶錄,並繪了多幅圖畫,包括當我昏死在泥地、魂遊地獄的一幕幕詭異奇景,又有我親眼目睹日軍如何殘酷殺戮村民,他們的暴行十分恐怖,有兩幅畫是我真實目睹,終身難忘。其一為一家六口華人,因夫妻是裁縫,領了印度人販來的布製衣販賣,而遭日軍毒手,綁在膠林樹上,連兩個小孩都遭殃,綁了四五日,最後大概餓死了,路經的人都感毛骨悚然。真相是印度人偷走日軍營中的布販賣,以致株連這家人,日軍用這種殺雞儆猴方式警告良民。
投訴日期: 1998年8月28日。
222. 蒙難者:
孫綠娘大媽黃寶娘母親梁悠遠大哥
日侵時期受害調查一:投訴資料(35)
王硯娘大嫂雷秀菊二嫂陳春來三嫂梁亞笑三姐梁亞五五哥梁亞冬四姐梁亞七七弟梁亞八八弟梁亞九九弟王愛娘侄媳婦梁序才侄男梁序馬侄男梁序豬侄男梁郡和侄男梁富仔侄男梁妹娘侄女梁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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