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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正是這一次遭受了屈辱,才使我半年以後和蘇宇建立了親密的友情。我不再裝模作樣地擁有很多朋友,而是回到了孤單之中,以真正的我開始了獨自的生活。有時我也會因為寂寞而難以忍受空虛的折磨,但我寧願以這樣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的自尊,也不願以恥辱為代價去換取那種表面的朋友。我是那時候注意起了蘇宇,蘇宇走在路邊的孤單神態讓我感到十分親切。還是少年的蘇宇,已經顯露出了成年人才有的心事重重的模樣。那時的蘇宇還沒有擺脫南門時父親和寡婦那事所帶來的陰影。我暗中注意蘇宇時,蘇宇也在悄悄注意著我。事後我才知道,當初自己表現出來的與任何同學都不交往的神態,曾經感動過蘇宇。
蘇宇對我的注意,我很早就觀察到了。蘇宇經常抬起頭來看著同樣走在路邊的我,那時中間走著我們的同學,他們都是三五成群,一夥一夥的邊走邊高聲說話,*揮形頤*兩人獨自行走。可是蘇宇在南門時的幸福生活留給我難以磨滅的印象,阻止了我產生和蘇宇交往的任何想法。另一方面沒有朋友的事實,讓我很難設想一個比自己高兩級的同學會走上前來表示友好。直到這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蘇宇才突然和我說話。當時我們走在路的兩端,當我向蘇宇望去時,沒料到他會站住腳,並向我流露了微笑。我無法忘記蘇宇當時滿面通紅的情形,這位容易害羞的朋友就這樣叫住了我:
“孫光林。”我站在了那裡。現在我已經無法還原當初的情感,我知道自己一直看著蘇宇。很多同學在我們中間走去,直到顯出很大一個空檔時,蘇宇才走過來問我:
“你還記得我嗎?”我最初向蘇杭走去時,所期待蘇杭的正是盼望他說類似這樣的話。這話後來卻由蘇宇主動說出。我當時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我點點頭,說道:
“你是蘇宇。”這次交往以後,放學回家時我們在學校裡一旦相遇,就會自然地走到一起。我經常看到蘇杭在不遠處疑惑不解地望著我們。這樣的關係持續了一段時間後,我們兩人對走到校門口就要分手的事實都開始感到不安了。蘇宇開始送我回家,他總是送到那座通往南門的木橋為止。蘇宇站在那裡朝走去的我揮揮手,然後轉過身去慢慢地走遠。
幾年前我回到家鄉重返南門時,那座老式的木橋已被水泥的新橋所代替。我站在冬天的傍晚裡,回想著那些發生在夏季的往事。於是我懷舊的目光逐漸抹殺了作為工廠的南門,石頭砌成的河岸,以及我站立其上的水泥橋。我重又看到了南門的田野,長滿青草的泥土河岸,腳下的水泥橋面轉換成了昔日的木板,我從木板的縫隙裡看著河水的流動。
我在冬天凜冽的寒風裡,回想起了這樣的情景。有一次我和蘇宇在木橋上站了很久,那是夏季最初來到的一個傍晚,蘇宇羞怯地望著南門的目光在晚霞裡微微泛紅。他用和那個傍晚同樣寧靜的聲音,回憶著一個平靜的經歷。他在南門的一個夏日夜晚,因為太熱不想放下蚊帳,他母親就坐在床邊替他扇風和驅趕蚊蟲,等他睡著後她才放下蚊帳。當初蘇宇有關他母親的這段話,讓我聽了有些傷感。那時我已經很難得到來自家庭的溫暖。
蘇宇接下去告訴我,就是那晚上他做了一個惡夢。“我好像殺人了,警察到處抓我,我就跑回家中,想在家裡躲起來。結果父母下班回來後發現了我,就用繩子把我綁在門前的樹上,要把我交給警察。我拚命地哭,求他們別這樣。他們則是拚命地罵我。”蘇宇在睡夢中的哭聲驚醒了他母親,母親叫醒他時,他一身冷汗,心臟都跳疼了,母親訓斥他:
“哭什麼,神經病。”母親的聲音像是很厭惡,使蘇宇當時深感絕望。
少年的蘇宇對少年的我講敘這些時,我們兩人恐怕都難以明白這揭示著什麼。後來,蘇宇死後十多年,我站在這座通往南門的橋上,獨自回想這些時,我才逐漸看到敏感的蘇宇,從童年起就被幸福和絕望這兩個事實糾纏不清了。戰慄
我十四歲的時候,在黑夜裡發現了一個神秘的舉動,從而讓我獲得了奇妙的感受。那一瞬間激烈無比的快樂出現時,當初的顫抖使我十分驚訝。這是我最初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用恐懼的方式來表達歡樂。此後接觸到戰慄這個詞時,我的理解顯然和同齡的人不太一樣了,而開始接近歌德的意圖。這位已經死去的德國老人曾經說過:
——恐懼與顫抖是人的至善。
當我最初在那些沉沉黑夜越過激動不安的山峰,進入一無所有的空虛之後,發現自己的內褲有一塊已經溼潤時,不禁驚慌失措。最早來到的驚慌還沒有引起我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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