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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手又一次目定口呆:“這這太可惜了吧?”
八無先生一咳一聲笑:“那有什麼?熊站能立,有起有伏,建得起來的就讓它塌了又如何?交上的朋友,有一天翻股成敵也向妨!”
鐵手心下雖不以為然,但仍忍不住追問:“那麼‘吃不了唱著走’呢?我對這名頭大惑不解,所以更有奇趣。”
八無仍是一聲笑一聲咳的說:“就是讓你百思不得其解:這才有賺頭。有人就是想不明白;千山萬里的都趕過來見識。這其實是‘冬不足小食館’的其中一個活行牌,一個節目。
人家的食館菜店,有的是人賣唱說書,我那店特別給倒反了,客人高興、來興、大可以自唱一出、說一段,我叫胡琴笙瑟生備好了,還有美人獻舞陪飲,給他和唱伴樂,讓他自我陶醉,且管行樂,大展嗓喉,發洩一通。結果,這點子一出,人來此店,醉翁之意,一杯水酒,半碟鹹肉,銀子收個十五八倍,來的大爺客倌照掏腰包,眉也不皺一個花兒,唉!”
他感嘆似的說一句:“世人就愛駝種名不副實、囂浮表相的玩意兒。”
鐵手卻由衷的佩服:“可惜這店子關了,不然我也去長長見識。前輩其實是做生意的奇材,豈呆自棄“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槁避趨之!人稱前輩:‘點毒成金,毒行其是’,果是名不虛傳,千萬可別因一時際遇而輕拋了大好身手,絕世才智!”
八無先生卻放下了樁臼,徑自用木勻颳了藥渣,分成三貼,其一用扁頭竹籤沾黏藥,走回店內,著人協力扶昏睡中的龍舌蘭躺在三張合併的桌子之上,他叫小欠仗著油燈,就有竹籤上的藥敷在龍舌蘭的傷口上。
這時,他做得十分專神,也一言下發。
他塗得十分仔細,好一會,才完成了工作,輕吁了一口氣。
這時,他才敢劇烈的嗆咳起來。
一咳不休止。
咳完之後,再咳。
咳暫止,他的喉頭又呼嚕呼嚕的起響幹拉風箱般的異響。
他咳得很七辛八苦的,然而仍十分謹慎,俟塗好了藥,追了幾步,別過腔去,才開始咳,決不讓有一星點的唾沾在已為省人事的龍舌蘭臉上身上。
咳完了,喘定了,他才說:“咳死我也。”
然後把剩下兩帖藥膏遞交鐵手:“這得每天用兩次。這藥力辛,如果龍姑娘醒著,定痛得不好敷抹。剛才那些顏顏彩彩,光好看,塗了舒服,但對傷口復發卻不如何。這藥叫‘九腳虎’,塗在傷口上痛煞人也,但卻十分管用。人如是,初如是,藥也如此。中看不中用,中用的,也不見得給人重用。”
鐵手仍最關心龍舌蘭是否能恢復嬌容,所以又問:“塗了這個,日後她的傷疤可以消褪嗎?”
八無先生忽爾換了語音,湊近了臉,十分突兀的問了一句:
“你一直叫我前輩,你看我今年幾歲?”
鐵手一怔,這回,因為看得迫近、逼真,連同那一雙厚皮黑圈大眼袋還有他有幾條眉毛是特別長的(自眉梢處突伸了出來,足有一至兩指節長)。
他一時當真沒料八無先生會那麼問,會有此一問。
他直覺認為:大概是五六十歲吧?按照此人名聲之大,加上是“老字號”的“大老級”
人物,總有之七十歲才鎮得住吧?看來,他的樣子還是比實際年齡年輕了許多。
他卻不便直說:“前輩的年齡,駐顏有術,光憑樣貌,無法分辨,但以前輩在武林中輩份之尊、奉獻之豐、閱歷之多、名聲之高、功力之強、氣勢之大,想來非五六十年修為不可累積”
只聽八無先生叱道:“廢話。”
遂而轉首去間麻三斤:“你說呢?”
麻三斤這回笑得十分半斤八兩:“大概是五十五開外吧,說不準哩。
只聽一聲冷笑。
發出笑聲的是陳心欠。
他正將狗口和尚的三把刀:狗口神刀、百忍之刀、如花緬刀全收拾起來,加上那把“女子神刀”,他手上已一共有四把刀。有的刀是他親手奪下的,有的是他從死人身邊拾得的,有的是鐵手義給他的。
他把這四柄刀都放在一口古琴的旁邊。
那琴很古,很舊.琴身尾部呈暗紅色,像給火燒焦了似的。
小欠在看那口琴的時候,神情很奇特。
也委溫柔。
——就像一個很年輕年輕的多情少年,在偷看他慕戀中的女子;也像一個很年老很老的深情老者,看注視他最寵愛的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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