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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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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牆頭,僧者喃喃地誦唸著經文,就如優曇缽花在彼岸冉冉綻開的聲音,隨著風飄散。佛有曰,菩提本無樹,何處惹塵埃。

景非焰立在院中,見那小小的蟻蟲在竹子下面銜泥往來,碌碌不休。西山外的白雲幽幽、忽而蒼狗,竟不知幾時,景非焰佇立久久,風起了,漸漸薄涼。

天色黃昏,空庭一聲鍾。

淨空從禪房中出來。景非焰抬起了眼睛,張了張嘴,卻沒問出話來。淨空雙手合十、低低地念了聲佛:“天色不早了,皇上還是回去吧。”

“想衣……”夏未暮,景非焰竟覺得手腳都冰涼,他向淨空伸出了手,“想衣呢,他怎麼不出來。”

淨空平靜地望著景非焰,面上無波無瀾,徐徐道來:“雲居士有心向佛,已拜在老衲門下,自後當在鄙寺潛心修行,不再踏問紅塵。此乃功德事,皇上可不必掛心,請回宮吧。”

“我不信、不信。”景非焰象是夢囈著唸叨了一句,他的眼睛緩緩地轉向了那扇虛掩的門,拽緊了手心,忽然嘶啞地叫了起來,“我不信,你騙我、想衣,你騙我!”他發了瘋似地撲過去。

“你不要進來。”雲想衣在門那邊的言語,冰冷而蒼白,“不要進來。”

景非焰的身子晃了晃,生生地剎住,僵硬立在那扇班駁的木門外面,艱難地抬起手來,顫抖著半天才摸到了門,把臉貼在門上,低低噥噥地喚他,“想衣、想衣,我們回去吧,想衣……”

淨空念著佛,轉身默默離去。

看不著雲想衣,只聽得他的聲音幽幽渺渺地說著:“我罪孽深重,佛門本容不下我這等大惡之人,幸得大師憐憫,念我尚有回頭之心,雖不肯為我剃度,然許我在寺中有一席棲身之處,得以伴古佛青燈,終此殘身,這便是我的造化了,你莫要誤我,去吧、去吧,從此陌路罷了,生死不見。”

景非焰的眼中一片赤紅,狂亂地揮舞著雙手,竭力地叫喊著:“我不許!我不許!你憑什麼……”他的喉嚨象撕裂開似的,疼得幾乎無法言語,拼命地擠出了那麼一點聲音來,“你憑什麼就這樣把我扔下了,你把我害得這麼苦、這麼苦,你還沒有還我呢,雲想衣!”他狠狠地撞開了門。

垂著簾子,昏暗的光線中,只見是雲想衣的背影,伶仃地跪在香案前,菸灰嫋嫋,一襲緇衣、半截青絲。只是一瞥,那樣的痛便滲到了骨子裡,景非焰向前了兩步,顫抖著伸出手去。

“我在佛前許了誓,與你今生永不相見。”雲想衣卻不回頭,一字一字地道著,淡如流雲,“如違此誓,我當自絕謝過。”

景非焰倏然捂住了眼,踉踉蹌蹌地轉過身去,卻終是支撐不住,跪倒在了青磚地上,吃力地喘息著,“我沒有看見……沒有看見,真的真的……”

“你說,只要把眼睛閉上,睡一覺,明兒早上醒了,就什麼都忘了。我乏了,這會兒要去睡了。”雲想衣似乎淺淺地笑了笑,淒涼的味道在黃昏的空氣中蔓延,似水一般把人柔軟地溺死,“其實我們都沒有瘋,只是做了一場夢,也不知道幾時才醒過來。”

景非焰冷得竟是發抖,幾乎是爬著出了那扇門,虛脫地坐在石階上,背對他。

咫尺間的相思都碾成了泥,日落空山,木魚聲敲涼了那一席暮色。雲中居雁晚歸,青色的翅掠過天外斜陽,留下一道蕭索的痕跡。

天也薄了,人的影子映在塵埃的地裡,拉得長長的,就在風過時,輕輕地顫了。

“想衣,你……可曾愛過我?”景非焰呢喃著問他,就在雲雁飛過的時候,抬頭望著天,“一絲一毫……可曾愛過我?”

“我……忘了。”是那一地的白雪,那一枝的青梅,凋零了,那一聲的嘆息,他說,“我已經忘了。”

遠山外,落日煙華,胭脂血色胭脂灰。

——

春時煙柳夢。

晚夏,又是一夜闌珊的雨。

秋月長歌。

卻是斷橋上謝了殘雪,聽花落下。

那風情經不得年去。

關山外雁字回回,總在雲渡裡啼了聲聲,不歸、不歸。

大江東去,浪裡淘盡了沙,只留半點風流,沒奈何,轉眼雲煙裡去了。

……

昭帝十六年。

彼時,景氏盛世,西擴大漠、東擁朔海,諸邦國莫不臣服。

是年夏,帝大詔天下,傳位於太子琪麟。朝野震驚,謂帝正當年,霸業天下,何萌退意?然聖意決。

擇日,開宗廟,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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