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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天醉終於哭了。山羊鬍子騰出一隻手,擦著他的眼淚,問:“哭什麼?”
“痛“
“知道痛了?”
“知道了。”
“不想練功?”
“不想。”
“不想就不練。”
那人把手鬆了,杭天醉就倒在他腳下。
他媽失望地喊:“我真不明白,這孩子不像我,偏去像那個不像樣的爹!”
杭天醉坐在地上,盯著山羊鬍子。吳茶清雙手撣撣袖口,說:“隨他去吧。”
山羊鬍子走了,杭天醉不明白,為什麼看著他的背影,自己很委屈;為什麼他覺得那個人應該對他更好些。
杭天醉十歲那年做的另一件一意孤行的事,乃是他管自收下了一個親信——翁家山人撮著。
撮著那一年已經二十歲了,在城裡幹了十年雜役。劈柴、擔水、抬轎、上門板,依舊有著一副農民的心腸。一雙牛眼睛清澈木油,明亮笨拙。牙齒向外跑出來一片,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吃六穀番薯的後遺症。手並非太寬厚,卻是精悍靈活,骨節有力,手指甚至細長,幸虧黝黑而裂縫累累,才與有閒階級作出本質區別。
撮著與天醉的第一次相遇富有詩意。
那是一個春天的上午,無所事事的撮著從散了的人市中走出來,他已經第十次被主人回報掉了。那時候他所呈現在城裡人面前的還是一張笨臉。他身上足以使人信任的氣質——比如嚴肅、不滑頭滑腦,不亂嚼舌頭,不胡思亂想,不嫖不賭,卻又能對主人的嫖賭守口如瓶,並且吃苦耐勞,不要求加工資,凡此種種,尚無機會呈現。此刻,他有些茫然,不知下一頓飯在哪裡吃,但他也並不著急,他就坐在巷口下,順手抓了把爛稻草心不在焉地搓著。他身上穿著的那件爛土布棉襖,光著的胸膛黑紅一片,像冬天裡踩過草養的爛田。他的腰上扎著一根爛草繩。
降落在他身上的事件卻又美又清潔。一隻風箏,掛在他靠著的又高又大的白楊樹下了。
一個少爺——撮著憑直覺就能感覺得到這是一個小少爺,在深深窄窄的巷子裡倒走著,拉扯著線,但風箏卻不動了。
這件事情很簡單。一個流浪漢與一個少爺對峙了一會兒,流浪漢放下手裡的爛稻草就上了樹。風箏是蝴蝶狀的,撮著手一撩,蝴蝶飛了。但是流浪漢和少爺卻沒有再分開。少爺拉扯著風箏,風箏一會兒就往下栽,撮著就彎腰去幫他撿起來,兩隻手托起舉在頭上。撮著抬起頭,便看到兩邊又灰又高的封火牆夾出的一細長條城裡的藍天。他再一低頭,又看到了前面拉扯著白洋線倒著走的小小身影,淺色的衣褲,套著醬色的小背心。這不知從什麼地方來的陌生的異樣的孩子使撮著怔了一怔,一句話不知道怎樣就出了口:“少爺我跟你。”
少爺很高興,因為蝴蝶飛起來了。少爺雀躍著,說:“你跟我好了,我反正大起來是當老闆的。我們家裡的人都跟我說過了,我一生出來,就是要當老闆的,我要吃一輩子茶葉飯呢!”
撮著就跑上去了,兩隻手蓋著少爺的細瘦清白的小手。手指之間,是鬆鬆緊緊的線兒。風箏越飛越高了,撮著看見城裡的女人站在樓臺上看呢。有一個清脆的草聲在空氣中震顫:“正月鷂,二月鷂,三月放個斷線鷂。”少爺單薄的肩膀便也激動地顫抖起來,有些貧血的小臉已湧上了紅潮,額上滲出了薄亮亮的汗水,髮根更潮溼了一片。少爺的耳根,在春天的陽光下,薄薄的,紅紅的,幾乎透明的,撮著想起了他翁家山老家的小兔子。
“好看吧?”少爺痴迷地看著天空,手,微妙地一動一動。大蝴蝶在天上舒來展去,像什麼?少爺問撮著,撮著想不出來。“告訴你,記牢,像在天一樣大的秋幹上盪來盪去的姐姐啊!”
哦!撮著吃了一驚——天上的女人啊!撮著認真地看了少爺一眼,卻只看見了急促在顫抖的很長的睫毛。他想起了翁家山的精蜒,蠟蜒的翅膀。從前,撮著是從來也不會懷念兔子和精蜒的,他突然一把抓住少爺的手,連線兒一起僵住。他沒頭沒腦地傾訴:“我是沒有爹孃的,三歲死光屋裡人,吃百家飯長大的,二畝山地種茶,讓叔伯兄弟騙去了。我是沒爹孃教訓的,少爺我跟著你!”
少爺被撮著這樣一捏住,渾身不舒服。他自然不能明白連撮著自己也弄不懂的這種突然襲來的熱血沸騰。少爺說:“走,找我媽去。”
杭夫人看見撮著時,和城裡所有的老闆一樣對他並不滿意。撮著太髒了,大木了。杭夫人是那種心裡有標準形象男人的女人,撮著與她心裡的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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