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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應了，他猜他可能是這裡的守墓人，便忙摸出煙來敬了一支，請老人坐會兒歇口氣。老人道了謝，留神打量了他兩眼，指指墓碑說：&ldo;你是這家的後人啊？&rdo;&ldo;……不是。&rdo;江北有些試探地問：&ldo;您沒見過這家的兒子？&rdo;老人搖搖頭。&ldo;沒來過，說是人在外地，忙，立墳都是托熟人來辦的。不過管理費倒是給得很痛快，一次性交了十年的。&rdo;熟人。江北覺得腦海裡有某個記憶點一下子被點燃了。他有些顫慄地輕聲問道：&ldo;幫他來辦手續的那熟人……是姓姚麼？&rdo;那天到底是怎麼回去的江北已經記不太清了，只知道輾轉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到家時已是深夜。客廳裡漆黑一片，臥室裡卻燈火通明。張雁南不知在做什麼，這個時辰了竟還未睡。江北在黑暗中看著那片燈光發了會兒呆才關上門，關門聲驚動了裡頭的張雁南，往外看了一眼揚聲招呼道：&ldo;回來啦，吃飯了沒？&rdo;這熟悉又關切的問話讓江北腳步一滯，心情越發矛盾。他拖著沉重的步子緩緩來到臥室門口，才發現張雁南原來攤著皮箱正忙著收拾出門的衣物。張雁南瞥了他一眼，說：&ldo;你們主編也真是，明知道你馬上要出國旅遊還派你出去採訪搞到這麼晚……噯，你來看看你帶哪幾套衣服，可別帶太多，有兩三套換洗就行了，其他的咱們直接買，免得一路上拖累。&rdo;江北靠著門呆呆看著他背影，遲鈍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們明天下午的飛機。本來是開開心心的旅程，可現在，還有那個心情出去玩嗎？張雁南一直沒聽到他出聲，詫異地回過頭，眼見江北臉色慘淡明顯狀態不對，不禁放下手中衣物有些奇怪地走過來：&ldo;……怎麼了？&rdo;江北呆看著他不出聲。採訪回來情緒極度低落這種事以前也曾發生過，多半是遇上了什麼不幸的新聞。張雁南想了想以為又是如此，便輕聲問道：&ldo;是不是又遇到什麼悲劇？&rdo;江北茫然地看他一眼，喃喃道：&ldo;確實是悲劇……&rdo;只說了一句，心裡已難過之極。張雁南哪知他心情，嗤一聲，好笑地嘆出一口氣，語氣象是無可奈何卻又透出一絲隱約的寵溺。&ldo;你啊，這麼易動感情，怎麼能寫出理性客觀的報道來。&rdo;江北張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也不過是啞聲喚出他的名字。&ldo;……張雁南。&rdo;以江北的性格，很容易因為別人的不幸而產生珍惜今天的心理，張雁南以為他會說&lso;我們以後要好好的&rso;，遂溫柔笑應道：&ldo;嗯？&rdo;江北貪戀又悲傷地看著他的笑臉，嘴唇微微抖動。他不想問的，腦子裡有個聲音在反覆叮嚀：再查一查，再查一查，別直接就問他。可是雖然腦子裡是這麼想他的嘴卻似不受控制，嘴唇一直微微哆嗦著，固執地吐出那個名字：&ldo;……丁志傑。&rdo;這名字一旦出口，一切再無轉寰的餘地。兩人身周的時間彷彿都象是停頓了數秒，江北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他，不肯錯過一絲一毫的細微表情。他親眼看見張雁南臉上的笑容漸漸僵掉，眼神由茫然到震驚，由震驚到無措，由無措到驚懼，漸漸漸漸變成難以形容的複雜。一時間江北恍如數九寒天被冰雪澆頭，腿軟得幾乎站不住。他其實一點實質證據都沒有，從頭到尾都只是懷疑。可張雁南的反應卻將他那一點僥倖的希望都打碎了，丁志傑這個名字彷彿一個禁忌的咒語，一旦說出口，之前存在的所有美好幸福便如玻璃世界稀哩嘩啦碎了一地。不知不覺中江北的眼淚流下來，模糊了雙眼。&ldo;你真是丁志傑……？根本……不是過繼的……？&rdo;張雁南喉嚨深處急喘了一聲，他不知道江北是怎麼知道的，也顧不上思考這一點，他只知道江北知道了，他知道了！會失去這個人的恐懼迅速佔領了他心頭，一時間張雁南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能本能地將他一把抱緊，發顫地祈求：&ldo;江北，江北……&rdo;江北身子發軟地被他抱著，全身的力氣消失無蹤，腦子裡昏昏沉沉只有一個念頭：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問著問著忽爾悲從中來，眼淚失控地流了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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