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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但蒼白，就連眼神都畏畏縮縮的，彷彿一隻受了驚的初生小鹿，黑白分明的眼睛裡蒙著淡淡的霧氣，怯生生地盯著地面一陣亂瞧。蘇冬看了也來氣，可是心下卻又不免感嘆，頓了一下才語氣稍緩：&ldo;聽說你牙疼？&rdo;&ldo;嗯。&rdo;那女孩的頭又低了一點。方晨估計她大概還在讀書，因為看上去實在太稚嫩，連講話都細聲細氣。&ldo;去買點消炎止疼的藥吃。另外好好打扮一下，都半個月了還不會化妝？你這樣子，哪個客人會喜歡？&rdo;&ldo;客人&rdo;兩個字似乎讓那女孩子微微抖了一下，含糊地應了句什麼大約沒人聽得清，而方晨也跟著在心裡抖了抖，硬是想起了那些古裝劇裡頭被迫進入煙花地的良家少女。於是她扯了一把蘇冬的胳膊，說：&ldo;給我的東西呢？我困了，還趕著回家睡覺呢。&rdo;這才將蘇冬暫時拉開。走到裡間，她才問：&ldo;那還是個學生吧？&rdo;蘇冬開啟抽屜，遞了個袋子給她，又給自己點了根菸，淡淡地說：&ldo;上個月已經退學了。&rdo;方晨不作聲。蘇冬不免瞪去一眼，說：&ldo;你那是什麼眼神？她今年二十一，早成年了，況且也是她主動找上我的。就算我這裡不要她，她照樣還是能夠找到別的地方去。&rdo;方晨說：&ldo;我只是想不通，年紀輕輕的，何苦呢。而且看她的樣子好像也不大情願。&rdo;所以她想，這樣逼著人家做不想做的事，算不算缺德？蘇冬卻微&ldo;嗤&rdo;一聲，&ldo;有誰生來下就能陪酒陪唱的？別說她不習慣了，就連我當初剛接手這檔子事的時候，我還不習慣呢，天天睡不安穩，大白天的都能做噩夢，懷疑下輩子會有報應。&rdo;淡淡的煙霧從美妙的唇邊逸開，她神色平靜地彈了彈菸灰，目光亦安靜如深井，&ldo;可是她需要錢，對於一個她這樣年紀的女孩子來說，又有哪一行賺錢會比這行來得更快呢？所以她最終還是會適應的，就算不適應，也一定會妥協。&rdo;濃濃的夜色之中，整座建築霓虹流動燈火輝煌，表面上看來實在是光鮮無比派頭十足，而這裡頭也正上演著活色生香的戲碼，倒是內外呼應得恰到好處。離開的時候，方晨特地注意了一下，卻沒再看見那個女孩子的蹤影。結果回到家卻再一次失眠，躺在c黃上迷迷糊糊睡了一陣子，重又精神抖擻地睜開眼睛。聽見外面隱約有響動，方晨便開了門探身去看，正好撞見周家榮衣冠不整如幽靈般輕盈地從客廳裡飄過。她出聲重重咳了一下，倒嚇得他怔了怔，捂著胸口叫：&ldo;大半夜的，嚇死人！&rdo;&ldo;半夜裝鬼的是你吧。&rdo;她瞟了瞟他那一身雪白的真絲睡袍，其實心裡很有種惡作劇般的快感，然而臉上卻仍是一派正經。周家榮狐疑道：&ldo;難道是我的腳步聲吵醒你了？&rdo;他可沒忘記她說過自己有神經衰弱，如此看來，倒還真的挺嚴重。&ldo;嗯，睡不著。不如我們聊聊天？&rdo;&ldo;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rdo;周家榮端著水杯一退三步遠，&ldo;我只是口渴出來倒杯水喝。我很困，雖然你是房東，但也不能強迫我犧牲睡眠陪你。&rdo;&ldo;說會兒話就不會困了。&rdo;方晨又建議：&ldo;hbo不是有通宵電影？要不要一起看？&rdo;&ldo;不要。&rdo;周家榮拒絕得很堅決，拿他那雙比女人還漂亮的眼睛瞪瞪她，快步走回自己臥室的時候嘴裡還在小聲嘀咕：&ldo;……這個女人瘋起來還真是可怕！&rdo;方晨覺得有點掃興，回到c黃上躺了一會兒卻又坐起身走到電腦前，程式化般的開啟郵箱，手指不受控制，連同大腦也不受控制，明明知道對方已經不可能再接收到任何郵件，但這幾年來每個無法安睡的夜晚，她都習慣了在空白文件裡寫幾句話，然後點選，傳送，彷彿只有這樣以後才能夠重新回去睡個好覺。她知道這種行為很反常，那個時候還住在學校裡，儘管輕手輕腳小心翼翼，但仍有那麼幾次把同寢室的女生給嚇到了。可她又實在控制不住，於是只得求助於心理醫生陳澤如。回想那一年，幾乎是她過得最黑暗卻又最光明的一年，在每個月四次按時去向陳澤如報到的同時，又以出色活躍的表現拿到院系裡的獎學金，繼而被當地第二大的報社挑去實習，讓輔導員及一干同學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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