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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個女人,一個腹中能生出孩兒來的女人。……而他是個男人。她是與南狸青梅竹馬的女子,是一隻鬼。……而他是一個人。她很愛笑。透過那佔滿一面牆的、繪著她笑顏的壁畫,葉補衣恍然覺得自己能夠聽到她脆生生的笑聲。……而他那麼愛哭。她的傳記寫明,她是一個在靈力水準上同南狸不相上下的女子。……而他是一個修了十二年道也沒修出任何門道來的廢物。葉補衣唯一能與那女子相比的,就是他的眼睛。兩人的眼睛輪廓驚人地相似,以至於葉補衣在面對那巨大的壁畫時,只覺得彷彿被鏡中的自己注視,渾身寒涼。回房後,葉補衣愣愣地發呆了許久。他莫名想到了南狸總帶他去玩兒的那個往湖裡丟東西的遊戲。南狸這次丟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葉補衣想要替他找回來。沒人教那個傻乎乎的小道士該怎麼喜歡一個人,於是,他開始學習那個死去的女人的一切。他學那女子穿被花汁染成靛藍色的衣服。他為了學針繡把自己一雙手扎得千瘡百孔。他學著不露齒地微笑,看起來大氣又寬容。葉補衣的變化如此明顯,南狸不可能看不出來。但南狸在發現這一點後,卻對葉補衣冷淡起來,不常叫他去自己房中了,也很少像過去那樣,時常來逗弄他。葉補衣越來越慌,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所以他愈加勤勉地練習針繡,試圖從各種植物裡尋找到可以織就柔軟織物的品種。某日,南狸來看他,才說了兩句話,他就皺起了眉:“你為什麼背手?”葉補衣慌張道:“沒,沒,沒什麼。”南狸不再由著他的性子,將他的手拉出來一看,臉色登時沉了下來。葉補衣的手心手背都腫了起來,滿布著有毒植物的蟄傷紅腫,新的疊著舊的,乍一看格外恐怖。葉補衣慌得不敢看南狸:“我……我……”少頃,他聽到了南狸含著厭惡的評價:“真噁心。”葉補衣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過眼來,呆呆地看著南狸。南狸心情極差地起身:“我走了。”南狸走後,葉補衣魂不守舍,摸去了後院,用皂角拼命搓手,妄圖把那些紅腫的痕跡從他的手上生生搓下去。蠻荒裡的皂角是用動物油脂和植物油脂煉就的,粗糙異常,在持續半個時辰的劇烈摩擦下,葉補衣雙手麻癢疼痛得厲害。他一邊洗手,一邊疼得掉眼淚。……然而他卻弄巧成拙,把一雙手洗得更紅更腫了。葉補衣沮喪地回到房間,來回兜轉幾圈,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從枕下抽出了他原本打算今日送給南狸的麻紗手帕,飛快往南狸的宮殿跑去。……他想要講和,他不想讓南狸討厭他。但是臨近宮殿時,葉補衣卻清晰地聽到從裡面傳來的摔砸聲,以及南狸近侍祝東風的安慰聲。葉補衣一下沒了進去的勇氣,徘徊兩圈便要離開。可就在他轉過身去時,他清晰地聽到了殿內南狸的聲音:“……你知道嗎?他居然想變成雲華。”……“雲華”是南狸王妃的名字。葉補衣鬼使神差地貼到門上,側耳細聽。祝東風說:“鸚鵡學舌,東施效顰,他是不配的。”南狸很煩躁:“他和誰學不好?為何要貼著雲華學?他難道以為這樣我就會喜歡?他難道是女人嗎?我最厭惡這樣惺惺作態學女人相的男人!”葉補衣張張口,卻發現自己失了力氣,半絲聲息也發不出來。……他努力地想要變成南狸真心喜愛的那個人,想要讓南狸高興一點點,但南狸卻為他下了這樣的評語。真噁心,噁心。南狸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便聽到裡面又傳來南狸氣怒至極的聲音:“說白了,他和雲華也只有一雙眼睛像,其餘簡直是天壤之別。若他沒有那雙眼睛,任他死在蠻荒哪裡我都不會管他!”南狸當真是氣急了。在他發現葉補衣開始學習他亡妻的種種行為舉止時,他便知道,葉補衣必然進去了那個自己不允許他進去的宮殿。南狸最討厭有人悖逆他,更何況這次是對他最為言聽計從的葉補衣。但他不願承認,在得知這件事時,他非常害怕。說起來好笑,堂堂鬼王竟然會害怕一個蹩腳的小道士。可雲華就是雲華,葉補衣就是葉補衣,他不喜歡葉補衣變成任何一個人,更不願他變成雲華。在這樣的情緒驅使下,他甚至陰暗地揣測起來,葉補衣是不是想要靠著模仿來要挾自己,暗示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他是不是在等待著自己向他解釋?他是不是在暗地裡笑話自己焦躁異常的樣子?他是不是以為他對自己當真有那麼重要?南狸極其厭惡這種被威脅的感覺,可在剛才對葉補衣發過脾氣、惡語相向後,他的心情不僅沒有絲毫轉晴,反倒更加惡劣。……他看上葉補衣,的確是因為那雙眼睛。但是誰會因為一雙相似的眼睛就跟人形影不離地過上三年?南狸吞下一杯苦酒後,把銀質的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摔。他滿心被煩惱填滿,甚至沒有留意到有一個靈力不足的小道士在門口站了很久。還是祝東風注意到了虛掩門縫中那一道單薄又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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