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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聲無哀樂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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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葬了介子與他的母親之後,晉文公拊其終前抱木,常自哀嗟,伐而製成了足下的木屐,每懷介子當年割股之功,便俯視其屐曰:‘悲乎,足下!’,‘足下’成為對賢者的敬詞,從此流傳。”每每提及該典由來,子獻總也難掩悲慼。

子默望天,悽然感喟:“斯人已矣,生者哀悼徒呼奈何?”

“霸,諧音‘伯’,即諸侯之長,職名為會諸侯,朝天子。而晉國自文公始,幾近稱霸了百年,數次召集諸侯會盟。這位春秋亂世中赫赫揚揚的霸主,無疑深諳帝王心術。”嵇康的話風忽然為之一變,“依在下看來,他尤為擅長的是‘以退為進’,表面上是退卻了,實則待時以備激進。”

“呃,”猶豫片刻,子獻再度開口了,“委實如此,當屬無奈。為避驪姬之亂,公子重耳在外輾轉流亡十九年,忽以雷霆萬鈞之勢返晉,登上王位。城濮之戰,他先是退避三舍,還了楚王舊情,再以少勝多大敗楚軍,武功卓著,非常人所能及。因此,介子以為‘公子興起’是得上天扶持,無意貪功,也才對那些邀寵請賞之流看不入眼。”

嵇康輕輕冷笑一聲,接著,是連聲大笑,又突然收住,像日暮天邊乍現的電閃雷鳴,猝然滑過又迅疾不見了蹤影,登時舉座愕然。

“足見,介子之忠,是真忠;介子之退,亦是真退。”嵇康薄唇微啟,言簡意賅,但他接下來的話,更令眾人驚駭莫名,“一個假退慣了的人,怎能明白真退者的心意?反要迫人至絕境死地?究竟為何?為何?!”

這話頭誰敢接下來,一剎間,又靜啞無聲了,先生簡直是在明斥晉文公的惺惺作態麼,莫不是暗有所指?

少姝呆了,她怔怔地直視嵇康,但見他眸色愈加深邃,卻還藏不住沉澱在眼底的苦澀哀傷,在那並不希求得到答案的反覆追問中,某種痛楚真切地波及到每個人心中,引起無限的共情與憐憫。

“‘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先生之言,酣暢淋漓。”

(“唯仁”句:出處《論語里仁》,意指只有仁德的人才能夠喜愛某人,厭惡某人,他們的所好所惡是恰如其分的。)

少姝側目,原來是子猷出來圓場了,他那張登時煞白的面孔上,雙目兀自灼然奇亮,隱隱然,張顯出內裡壓抑的難以名狀的駁雜的情思。

又聽他再溫言道:“想來,在那場熊熊山火卒滅之時,晉文公當曉悟到賢者心意了。”

“是!”嵇康大喝,擲地有聲,但見他敞袖拂動飄逸,堅定地落在胸脯上大力擊拍,“這顆心啊,勿言何境之下,絕不可任他人左右!介子的心清明無比,功名拿去,富貴不要,性命?俱可拋閃!但要做何等樣人,那是我一個人的事!”

接著,嵇康縱情狂笑起來。

少姝不忍卒聽,只覺那放浪形骸的笑聲裡,不時滲出點滴悲鳴。

這場面來得如暴雨急風,石破天驚。

子獻和子默先坐不住了,他們契合地相視一眼,旋即共同起身,高聲恭請道:“先生,為著清明此心,且共盡一觴。”

無人再發一語,幾位“同道中人”開啟了連番歡飲。

少姝忙不迭地來回斟酒,沒一會兒功夫,額頭已布上一層細密汗珠,她心裡暗自慶幸,虧這玉壺分外得力。

揭開壺蓋,琥珀色的佳釀分毫未減,她不免生出些微的擔心。

於是像不經意般,她閒閒地說道起來:“先生,我舅舅常說酒這東西很古怪的,躁鬱煩憂時想要喝悶酒,通達開懷時想要喝喜酒,然而酩酊醒轉來,對於心上的喜怒哀樂,究竟也無甚助益,你說是麼?”

“思羽士所言極是,飲酒是當有所節制。”嵇康看她一眼,“再者,酒不過是酒而已,不能因醉者有喜怒,便說酒也有喜怒。”

笑意漸漸地在嵇康眼尾聚集,這個叫作少姝的小姑娘有趣得很,明明舉止間還帶著小孩子獨有的誇張手勢,措辭卻有紋有路,談言微中,對了,還多少有那麼點意在言外,音在弦外的味道。

少姝自然不知道他想什麼,但見先生無異議,添起酒來便不那麼勤快了。

他們的交談好似提醒了斂容肅坐的子猷,他撇下酒盅,率先又起了個話頭。

“聞名之如露入心,共語似醍醐灌頂。學生曾拜讀過先生之名篇——《聲無哀樂論》,用心體會,尚有若許未解之處,今日見了先生,方覺茅塞頓開。”子猷仍不失時機地,想要更進一步探討玄理,“人心不可左右,哀樂本於自然,藉由聲樂暢達之,其效應也非為‘治心’而已,如此作解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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