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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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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向她站在最前頭的中年男子說:“你們憑什麼打這個官司影響我們生活?我們願意交這個錢,交得起,這是民意。”

雷說:“這是一個集體,大多數人作出來的決定,少數人是要保留一點來服從的。這是一個公理。當時票箱表達的意見就是隻有十票反對。九百多戶投票,八百多戶贊成,這不代表民意嗎?”

中年男子說他們當時沒有投票,因為想讓業主大會達不到半數而無效,人數最終過半後業委會官司打贏了,這些沒投過票的人在馬路上喊“打倒業委會”,業委會的杜平說:“真正的民主是在票箱裡表達你的意見,而不是站在馬路上。”

但是,馬路上的聲音太大了。在我們的鏡頭裡,反對業委會的人打支持者的耳光,有人下跪,有人遊行,有人拉標語……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這樣的場面,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事兒會怎麼收場,不知道理性會不會在拳頭面前落敗。

後來我發現,最終起作用的,是那些住在小區裡,沒有投過票,也沒有反對過投票,原本與這兩方都毫無瓜葛的人。

他們被馬路上的聲音吵醒,漸漸加入議論,在家門口掛上支援其中一方的旗幟,聚在一起開會,建立小區論壇,在公告欄裡,貼出自己的意見……而這些人,是以前並不關心公共事務,不想為兩塊錢的物業費花私人時間的人。

我們採訪了其中之一,他說:“以前不太感興趣,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但這次一方面是覺得這麼多人圍攻一個人,感受比較深,也比較慚愧。我覺得不能再做沉默者,不去搭順風車,大家都站出來表示自己的意見,用選票來決定我們的未來。”二〇〇六年的十月二十八號,美麗園進行了第五次業主代表大會的選舉,一千三百七十八戶,一千零九十四戶投票,拄項決議的結果都是六百多對四百多票,最終決定業委會留任,用招投標程式選擇新的物業公司,不再續聘原物業。這樣的一個結果在很多人看來,徒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但它喚醒的東西,帶來了馬路上最終的安寧。

二〇〇八年,我在美國,正是他們總統大選前夜。華盛頓博物館的黑人老保安知道我是記者時,突然說:“等一下。”他飛跑著拿了張報紙給我看:“看,黑人新郎被白人警察槍殺,我們要去遊行。”

“你們要求什麼?”

“建立黑人自己的國家。”

我目瞪口呆:“不會吧?”他看我不信,說“你等等”,大街上隨手叫了三組人,一個年輕的家庭,兩個掛著耳機線的女孩,一對老年夫妻,都是黑人,“你們說,你們是不是想建立屬於黑人的國家?”

“當然。”六個人連遲疑都沒有,“你可以到我們的街區去看一看,美國仍然是白人的國家,不是我們的。”

“你們不是有奧巴馬嗎?”

“他的腦子是白的。”老黑人說。

那個帶著孩子的年輕男人說著說著居然哭了,他說他的街區警察的對講機裡,黑人的程式碼,是“non human being”。

在這之前,我以為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美國民權運動和《民權法》已經順利地把種族問題基本解決了,奧巴馬一旦上臺更是黑人的狂歡……這都是我的想象和從書中看來的概念。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勞永逸的答案,也沒有完美的世界圖式。認為一個人、一個概念、一次訴訟就可以徹底解決現實問題,如果不是無知,就是智力上的懶惰。但這個不完美的世界上,還是有一個共有的規則存在。

我問這個老黑人:“你們會選擇暴力嗎?”他說不會。“暴力解決不了問題,只有智慧能。”

“憤怒不也是一種力量嗎?”

“是,但是一種危險的力量。”

“那為什麼不選擇這種力量?”

“我們還有更好的方式。”他說,“我們有法律。”

我們也有。

採訪郝勁松時,我問過他:“你以誰的名義在訴訟?”

“公民。”

“公民和普通百姓的概念區別是什麼?”

“能獨立地表達自己的觀點,卻不傲慢,對政治表示服從,卻不卑躬屈膝。能積極地參與國家的政策,看到弱者知道同情,看到邪惡知道憤怒,我認為他才算是一個真正的公民。”

我問他最後一個問題:“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這個當時三十四歲的年輕人說:“我想要憲法賦予我的那個世界。”

第九章 許多事情,是有人相信,才會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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