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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大學有很多特點,總的精神是絕對自由。根本沒有入學考試,學生願意入哪個大學就入哪個。學習期限也沒有規定,也無所謂畢業,只要博士學位拿到手,就算是畢了業。常見或者常聽說,中國某大學的某教授是德國某大學畢業的,我覺得非常好笑,不知道他的“畢業”指的是什麼。這隻能矇蔽外行人而已。一個學生要想拿到博士學位,必須讀三個系:一個主系,兩個副系。這些系全由學生自己選定,學校不加干涉。任何與主系不相干的系都可以作為副系。據說當年有一個規定:想拿哲學博士學位,三個系中必須有一個是哲學。我去的時候,這個規定已經取消了。聽說漢堡有一位學數學的中國留學生,主系當然是數學,兩個副系確實有點麻煩。為省力計,他選漢學當副系之一。他自以為中國話說得比德國教授要好,於是就掉以輕心,不把德國教授看在眼中。論文寫成後,主系教授批准他口試。口試現場,三系教授都參加。漢學教授跟他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開口問他:“杜甫與莎士比亞,誰早誰晚?”大概我們這一位青年數學家對中國文學史和英國文學史都不太通,只朦朦朧朧地覺得杜甫在中國屬於中世紀,而莎士比亞在英國則似乎屬於茫昧的遠古。他回答說:“莎士比亞早,杜甫晚。”漢學教授沒有再提第二個問題,斬釘截鐵地說:“先生!你落第了!”可憐一個小玩笑,斷送功名到白頭。
學生上課,也是絕對自由的,可以任意遲到,任意早退。教授不以為忤,學生坦然自若。除了最後的博士論文口試答辯以外,平常沒有任何考試。在大課堂上,有的課程只須在開始時請教授在“學習簿”(Studienbuch)上籤一個名,算是“報到”(Anmeldung),以後你願聽課,就聽;不願意聽,就不必來。聽說,有的學生在“報到”之後,就杳如黃鶴,永遠拜拜了。有的課程則需要“報到”和課程結束時再請教授簽字,叫做Abmeldung(登出),表示這個課程你自始至終地學習完了。這樣的課程比較少,語言課都屬於此類。學生中只“報到”而不“登出”者大有人在。好在大學並不規定結業年限。因此,德國大學中有一類特殊人物,叫做Ewiger Student(永恆的學生),有的都有了十年、二十年學習的歷史,仍然照常“報到”不誤。
當—個學生經過在幾所大學遊學之後最後選定了某一所大學、某一個教授,他便定居下來,決定跟這位教授作博士論文。但是,到了此時,教授並不是任何一個學生都接受的,他要選擇、考驗。越是出名的教授,考驗越嚴格,學生必須參加他的討論班(Seminar)。教授認為他孺子可教,然後才給他出博士論文的題目。如果認為他沒有培養前途,則坦言拒絕。博士論文當然也有高低之分,但是起碼必須有新東西、新思想、新發現;不管多大多小,必須有點新東西,則是堅定不可移的。在世界上許多國家,都有買博士論文的現象,但我在德國十年,還沒有聽說過,這是頗為難得的。博士論文完成時間沒有規定,這是符合客觀規律的。據我看,無論是文科,還是理科,要有新發現,事前是無法制訂計劃的。中國大學規定博士論文必須按期完成,這是不懂科研規律的一種表現,亟須加以改正,以免貽笑方家。
十年回顧(1)
自己覺得德國十年的學術回憶好像是寫完了。但是,仔細一想,又好像是沒有寫完,還缺少一個總結回顧,所以又加上了這一段。把它當作回憶的一部分,或者讓它獨立於回憶之外,都是可以的。
在我一生六十多年的學術研究的過程中,德國十年是至關重要的關鍵性的十年。我在上面已經提到過,如果我的學術研究有一個發軔期的話,真正的發軔不是在清華大學,而是在德國哥廷根大學。
但是,這個十年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十年,有它輝煌成功的一面,也有它陰暗悲慘的一面。所有這一切都比較詳細地寫在我的《留德十年》一書中,讀者如有興趣,可參閱。我在上面寫的我在哥廷根十年的學術活動,主要以學術論文為經,寫出了我的經驗與教訓。我現在想以讀書為綱,寫我讀書的情況。我輩知識分子一輩子與書為伍,不是寫書,就是讀書,二者是並行的,是非並行不可的。
我已經活過了八個多十年,已經到了望九之年。但是,在讀書條件和讀書環境方面,哪一個十年也不能同哥廷根的十年相比。在生活方面,我是一個最枯燥乏味的人,所有的玩的東西,我幾乎全不會,也幾乎全無興趣。我平生最羨慕兩種人:一個是畫家,一個是音樂家。而這兩種藝術是最需天才的,沒有天賦而勉強對付,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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