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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你把紅契藏在草堆裡也是不中用的!”任國忠用著壞心思來打趣她。
這個女人曾經是吳家堡首富的閨女,從小使喚著丫鬟僕婦,而且是出名的白俊。她聽到任國忠的話,不覺一怔,卻立即鎮定了下來,笑著回答:“紅契麼,早拿出來放在抽屜裡了。你是來拿紅契的麼?成!只要農會答應你。”
“咱不是來拿紅契的,遲早有人來拿。”任國忠又向她飛過一個分不清是什麼意思的眼色。
她並沒有把他引向上屋,卻引到了東屋。這間屋裡有個大炕,炕前安了兩口大鍋。炕對面立放著兩個裝碗盞的櫃子,像一個雜貨鋪似的,擺滿了油鹽醬醋的罈子,都擦得亮亮的。
她用一個放亮的銅勺子在水缸裡舀了一勺水,倒在一個花瓷盆裡去洗手,手上全是些泥土末。任國忠便又笑著說:“唉,看把你們那些有錢奶奶們折騰的!”
李子俊老婆是一個要強的女人,在孃家什麼也不會做,只知道繡點草兒、花兒玩耍。嫁到李家來,頭幾年日子過的還不錯。可是李子俊是個大煙鬼,又耍錢,租子不少,還不夠花,年年多少都要賣點地。有一年錢文貴攛掇他當偽甲長,別人當甲長積攢家財,他是個大頭,結果給人耍了,又賣了一百畝地和一座房子,才賠清款項。央人求告,送了錢文貴好大一筆人情,好容易才脫了這件差事。這兩年,論收入還是不少,他們家是僱得起長工的。僱個人做做飯,挑挑水,跑個城裡,要方便得多。可是老婆不贊成,老婆看著世道不對勁,便勸著他:“就那麼一點地了,你又不掌財,村上人的眼睛都看著你呢,少抖一下吧。”她就下決心自己下廚。原來她還只看到村子上幾個漢奸混子,怕他們把李子俊的幾個錢騙完,她就吃苦一些,自己做,到收租的時候,自己也上前,不讓全落到丈夫手裡,自己抓一把,攢些私房,也是怕將來不好過。後來一解放,眼看著張裕民他們得了勢,她就知道事情更不好鬧,於是就更要裝窮,更不肯僱人了,吃穿都省儉了下來。見了村幹部總是笑臉迎人,說李子俊已經把煙戒了,又說他身體壞,說自己四個孩子都小,丈夫又不可靠,將來還不知怎麼過日子呢。她教出來的孩子也機靈,從不得罪人,功課好,但孩子們心裡都明白,到家裡就再也不唱在學校裡的歌子,也不講那些開會的事。她恨錢文貴那夥人,李子俊是受他們欺侮的,可是她更怕張裕民他們。有時她還特意做點東西請張裕民,她知道他愛喝一口酒,但那個曾當過她們長工的人,卻擺足了架子,不給她臉面,一點也不喝就走了。
半個月前她曾回孃家,吳家堡也正鬧得激烈,她哥哥吳自強跑到涿鹿城裡,又被農民追回來,連百年的紅契都給人要走了。如今是六親同運,大河裡的水向東流,沒法兒挽回的啦。她一回來,就叫李子俊去張家口躲一陣。她一人留在家裡,她是個婦道,難道張裕民他們好來難為她?拼著多說些好話,求求人,總可以擋一陣。可是李子俊想著去也是枉然,又不能長久在外邊混,他又不是有辦法的人,自己琢磨村上仇人不多,所以就捱著,也想看看風色。白天他就在果木園子裡,晚上偶然回來一轉。女人成天就設法東藏一個箱子,滿滿的裝著首飾衣服,西又藏一缸糧食,總想把所有的東西全埋在地下。一顆心懸在半空裡,一天到晚,盼不到太陽落了土,又盼不到太陽再出來。有時還要出門轉一轉,打聽點訊息告訴丈夫去。
這女人洗過了手,便拿鑰匙去開南屋的門。三間南屋裡滿滿堆著一些用具和裝糧食的缸,還有一些不知是裝了什麼的大籃子小籃子。這本來油漆得很漂亮的,炕圍上都描滿了花的屋子,卻蒙著灰塵,擠得不像樣,窗戶上又釘了一層葦蓆,怕別人看見那裡面有那麼豐富的寶藏,因此白天也沒有一絲陽光進來,充滿一股什麼氣味。女人匆匆地量了半缽子白麵,趕回廚房來陪客,她知道任國忠也不過是個兩面三刀的勢利人,可是她知道從他那裡總能聽到一點什麼訊息。“喲!那麼多白麵,你看你們盡吃好的,不共你們的產還共誰的去!”任國忠又跟著她走回廚房,故意的說。
“共就共吧,左右這麼點家產,遲早是個完,你高興什麼?
又不會有你的份!你們在學校,聽到什麼麼?“
“沒有聽到什麼,只聽說又要鬧清算,說去年沒有被清算的人,今年就要輪到了,今年特別的是要消滅封建剝削大地主!”
那女人又是一怔,卻連和麵的手也沒停,繼續問:“什麼叫個封建剝削大地主呢?”
“黑板報上都寫得清清楚楚的了,就指的你們吃租子的嘛!要消滅個乾乾淨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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