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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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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民在不在,也沒有人答應他;他又問程仁在不在,也沒有人答覆他。好容易擠到裡邊,卻一個負責人也沒在,只有張步高坐在炕上,圍著他的人,一個個向他說明自己的地畝。張步高說:“咱們登記了,咱們明白。”可是人們還在重複著說:“咱的地是旱地啊!又遠,要給咱對換些好地啊!”張步高便把他的意見寫下來,好轉給評地委員會去。有的人又在說明他租的是外村地,這地究竟怎麼辦呢?張步高便又替他寫介紹信,要他到外村去拿紅契。有了契就好說話,好辦交涉了。顧湧在人堆中站了好一會,沒有人理他,張步高忙不過來,瞧也不瞧他,他又拿不定主意了。他怕說不好,這麼多人,都來反對他,那怎麼辦呢?於是他又往外走,他擠出來了,他站在街上,躊躇起來。看見許多人往街上走,走到小學校去了,他也跟去看。原來那空著的側院子,已經收拾好了,那些評地委員都在那裡。這裡也擠滿了人,有些是有事的,有些也沒事。他們好奇,他們張望著,而且等著。顧湧仍不敢走過去,遠遠的看了半天,那裡邊的人全認識,全是些好人,要是單獨在一塊,和誰也敢說。如今他們在一道,他們結成了一氣,後邊又有幾個區上同志撐腰,好像那些人就忽然高大了,他們成了有勢力的人,他們真就成了辦公事的人,也不寒傖,也不客氣,有說有笑的,他們就誰也沒有看見他,就讓他老站在遠遠的,唉,連李寶堂也瞧不起人了,因此他又害怕起來,他只得又慢慢的回去,他還是想:“唉,憑命算了吧,看你們願怎麼就怎麼吧。”

其實這時在院子裡邊的人,正在談到他。頭天晚上,幹部們和評地委員已經又開了一次會,他們把全村的莊戶,都重劃了一次階級,一共有八家地主,以前有幾家是訂錯了的。大夥對於他的成份,爭論很多,有人還想把他訂成地主,有人說他應該是富裕中農。從剝削關係上看,只能評他是富裕中農,但結果,馬馬虎虎把他劃成了富農,應該拿他一部分地。至於拿哪一塊呢,是好地還是壞地,交給評地委員會決定。因此現在評地委員一面在算地主的地畝,一面就在估計拿出富農的一些地,這就把他也包括在裡面了。

關於劃成份的問題,工作組和幹部們也曾起了一些爭執。楊亮的意見是交給農會去劃,但時間卻不允許他們這麼辦。章品同志曾說,分地工作最好在五天到一個星期之中結束。中秋節前,如果不能把一切工作弄停當,那就要影響秋收,何況還有平綏路上的戰爭情況,這是一個大的問題。因此這麼一件重大的事,就只能在一群新舊幹部的會議上決定了一切,而且等不到收集意見,就開始動作起來了。這自然免不了有錯誤。有的人也許會有意見,卻沒有說話的機會;有的人擔心自己的事,就四面八方找幹部,找評地委員,因此院子裡顯得格外熱鬧和擁擠。

侯忠全這天也來了,他拿著兩張契約來找張裕民,兩隻眼睛骨碌碌的望著大夥,他兒子侯清槐不等他說話,就嚷了起來:“你回去!你走來幹什麼?”他還以為他爹來找他,不准他當委員,叫他回去呢。可是那老頭子只嘻嘻的笑,結結巴巴的說道:“唉,真想不到,你們說這是個什麼世道呀!”大夥問他怎麼回事,要他慢慢的講,他才把他早上的那一段稀罕事,說了出來。

一清早,他剛從屋裡走出來,覺得門外站了一個人,他問:“誰呀?”也沒人答應,他再問,那人就走進來了。那人是從來不來的,這使他驚奇了,他趕忙往裡讓,連連招呼:“呵!是殿魁叔!殿魁叔,您請進屋來,您請坐吧。”侯殿魁一聲不響,跟著他到了屋裡,也不往炕上去坐,反推侯忠全,把侯忠全往炕上按住了,自己就撲通朝他磕下頭去,並且求告他:“忠全!你可得救救我呵!往日咱全家對不起你,請你寬大了咱吧,咱年紀大了,受不起鬥爭,你們要什麼都行,唉!……”侯忠全給嚇住了,連忙拉他,也拉不起來,只說:“坐著說吧,坐著說吧!”好容易那老頭才起來,怎麼也不肯坐炕,蹲在地下,侯忠全也就陪他蹲著。兩個人都老了,都蹲不穩,都坐在地下了。侯忠全看見他那過分謙虛的樣子,過意不去,安慰他道:“你怕什麼呢?咱們都是一家子,幾十年來了,咱們還是照舊過,咱怎麼也不能難為你,你別怕,咱清槐那小子就不是好東西。”這時侯忠全女人也來了,侯殿魁又給她磕頭,她被弄糊塗了,呆呆的扶著門站著。侯殿魁便又說自己過去怎麼對不起他們,嘴裡甜,要他做了好多事,實際也沒有照管他們,他們的生活,跟要飯的差不多。他塞給他兩張契約,有十四畝地,他一定求他們收下,求他們看他老了,饒了他,求他在幹部們面前說幾句好話。侯忠全不敢留地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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