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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一小會,姑姑又說:“有時我真想還不如讓她一了百了。5年來,陪伴她的惟有孤獨和疾病,這種日子5個月我都受不了,鄰居從不幫忙,他們不幫忙也罷,有一次一個以前的老傭人讓女兒來幫忙,鄰居都要彙報到居委會,找她們麻煩,以後她也不敢再來了。這些鄰居就想叫你奶奶早點死,因為她活著,他們就覺得不自在。她是這兒的房主,這些人根本沒有徵得她同意,強行把她趕出去,自己搬了進來。一共6家人,打著階級鬥爭的旗號。”
“你是說奶奶腦子不清楚了嗎?你能肯定麼?”
“喲,你沒聽她講那些故事?你說呢?不覺得它們有點匪夷所思麼?”
“她有沒有跟你提到一把劍?”
“什麼劍?”
“一把名叫飲碧的劍。”
“沒聽說。”
“那麼井呢?”
“也沒聽說過什麼井。”
聽到這裡,我放心了,而且一陣高興:奶奶跟我講的事從來沒向第二個人提及,連姑姑都無從得知。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她說的故事興許怪誕,但我喜歡它!還不曾有另一個故事這般打動我的心。因此,我寧願相信這個故事有些真的成分在裡邊。但我也不能自圓其說。我沒法跟姑姑解釋,她是醫生,只相信顯微鏡下看得見的東西:病毒、細菌、組織、細胞等等。抽象的東西,如命運、前世、天堂,甚至“氣”,她都會歸在迷信一類。於是我沒有再繼續談這個話題。
我離開北京不久,奶奶就謝世了。她是9月死的,死在那間沒窗的儲藏室裡,死前她終於沒有機會和父親、叔叔見上最後一面。沒準她真見到他們了?就像她自己說的一樣。沒準她的天目一直追隨著他們,沒準也一直瞧著我哩?
20 悔恨
我從北京回到村裡,不知為什麼,覺得涼水泉樣樣不對勁,我像是突然換了一副眼睛。也許如四季羶遞,在我離開的這陣子這個地方真的起了變化?一個早晨我睜開眼睛,夏天嘎然到了盡頭,每一樣東西都沾上了秋的氣息:花兒從野地裡消失了,落木蕭蕭,風的刀口也磨快了。蟲鳴淒厲,彷彿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臨。
迎接我的頭條新聞便是老眯子被強姦了,調去了一個偏僻的村子。陳丟了職位,他總是躲著我,也許他自己也感到難為情?
我被任命為豬號的班長,安排自己和其他人幹活,於是不再做關於陳的夢。畢竟,這不叫愛情,我很快把他給忘了。忘了老眯於則不太容易,有時我們心自問,如果我不帶頭值夜,今天她是否會安然無恙呢?現在她前途黯淡,雖然沒人會想到來責備我,我是否在某種意義上也應對此事負責呢?
如果老眯子事件只在我心中攪起些微瀾,那麼,另一場路人皆知的“九一三”事件則在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回頭看看,這成了我們這代中很多人一生的轉折點。
“九一三”是指“我們最敬愛的林副統帥”企圖暗殺“我們最敬愛的偉大領袖毛主席”的嚴重事件,結局是林彪於1971年9月13日摔死在蒙古。這件事使我極為震驚,並隨之對“文革”的實質產生了極大的懷疑。這究竟是不是一場人類歷史上開天闢地的偉大革命,而它的發動者和領導者們是一群目光如炬、高尚無私的人?我此前一直如是相信。亦或它竟是一場自上而下、最後瀰漫全國的權力鬥爭?如果文革僅僅是一場權力鬥爭,這就意味著我們受了大騙,被一小撮別有用心的權術家利用了。林彪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誰能想到毛主席親自提拔、黨章中已經確認的接班人會是這樣一個包藏禍心的陰謀家?如果林彪是如此,那麼其他像他一樣在文化革命中青雲直上的人呢?
至於那些政治家們炮製的理論和口號,也許只是他們攫取權力、擊敗對手的工具,而我卻一直對之高度重視,活學活用。林彪和他的追隨者說“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是變相勞改”,當權派則堅持宣傳“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大有作為,這一指導思想永遠不會改變。”
林彪死後,新聞媒體繼續教育知識青年紮根農村,但在涼水泉,訂報刊的人數驟降,從1969年的近200份降到了1972年的不到10份。嚴指導員對此頗為不滿,他召集會議專門強調訂報的重要性。但只要他不給掏錢,我們才不理他的茬。誰捨得把辛苦得來的血汗錢花在這些空談和可憎的謊言上,這些話我們都能倒背如流了。
報上的謊言之一是說所有知青下鄉都是出於自願,其實不然。許多人是迫不得已。和我在養豬場一塊兒幹活的一個哈爾濱來的知青女孩對我說了她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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