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沈自丹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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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卷】
東風過野蒿掀浪,我騎駿馬蹄上霜。
四出翻雪撩碧波,風聲魚龍旋大江。
世人非知我心意,懟恨猜嫌兼交忌。
我執清霜劍神器,不如停歌西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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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沈自丹
沈芸:
沈芸是怎麼變成沈自丹的?好像沈自丹當得太久,有些記不清了,十歲前,家中的字帖、立櫃、屏風,假山、亭子、竹林,夏日天井灼人的日影、紫藤架下聽蟬鳴,怒放的玉蘭和落了一地的花瓣、池中肥胖的金魚、掛在牆上的七絃琴,妹妹和孃親……都有些記不清了。
開啟門的一剎那,京城乾燥的北風和著刺目卻仍然寒冷的日光一同撲入眼簾,三十天內我無數次想到死,閻魔羅卻沒有到訪,記憶彷彿從那一刻開始。在高高的宮牆下,無數人朝著權力的舞臺匍匐前進企圖佔據中心,沒人注意到那群深深地低著頭的人,連名字也沒有的人,連尊嚴也沒有的人,連性別也幾乎被抹去的人。內臣、宦官、閹豎,——我已經記不清多少次被人罵作閹狗了。
“我們這樣的人,更要把自己當人。貴妃娘娘得寵,在這宮裡當差,你年紀小,不定還有出頭之日。”師傅說。但師傅只是個地位低微的門監,掃地除塵、管理雜務、提手踮腳伺候主子就是他能做的全部,他已然在卑微與枯寂之中度過大半生涯,唯唯諾諾戰戰兢兢,也是我能看到自身的未來。所有濟世的願景都已崩塌,“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在最黑暗的日子裡用來自我安慰的話也將面臨崩塌,我看不出來天會有什麼大任可以降於我身了。
“芸哥兒你認字!”師傅深陷而微黃的眼睛裡放出微光,原來能夠認全《千字文》的內侍如此之少,原來並不是所有人都讀過四書和詩、史。
有一天,我隨師傅去送剩下了的蜜餞,在偏僻的宮室中、四方的牆角下,看見一個頭發散在地上的小孩,我問:“你是誰家的孩子,為什麼不梳頭啊?”師傅說:“芸哥兒,你來,給他講個故事吧,這個娃娃,是應當認字、應當分得清忠奸好賴的。千萬不能讓貴妃娘娘知道!”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也成了這個秘密的一員,這群卑微、在史書中沒有名字的人,像無數片花萼守護著一朵幼嫩的花芽,嚴嚴實實地在萬貴妃娘娘的眼光下遮擋著這個普通宮女的兒子,這個龍種皇孫。這種遮擋甚至從我進入這龐大的紫禁城之前就開始了,紀姑姑自己告訴我,她之所以住在安樂堂,是來查探的宮女回去稟報萬貴妃說,她肚子裡的不是孩子而是個瘤子。
好像突然的一束光,在沒辦法保護自己的時候卻先體會了保護別人,一個幼小無助卻充滿了無限可能的生命,彷彿一瞬間給我們這些沒有未來的人賦予了意義、賦予了希望的歡樂。
我搜腸掛肚地從記憶裡尋找史書的碎片編故事,在悠長的河道中讓那些仁人志士重新照亮我失去的尊嚴,如果君子兩個字,還可以重現在殘破的軀體上,即使匍匐在地上,還能“布被秋宵夢覺,眼前萬里江山”。
門監張敏在給皇帝篦頭後跪下,師傅跪下,司禮監懷恩公也作了保,小娃娃穿上紅衣服,放開紀姑姑的衣襟,衝到了皇上的懷裡——名分封號,公諸天下,這一切都當圓滿了吧。現實很快扇來一連串巴掌,已是紀妃的紀姑姑自縊,張敏吞金。師父叫我跪在懷恩公面前:“求老祖宗保佑。”第二天早上也嚥了氣。更小心些、把頭伏得更低些!懷恩公公叫我寫了幾個字、走了幾步路,說:“芸哥兒,這名字不好,改改吧,就叫自丹,丹心自明的意思。想護著別人,先得自己熬得住,去西廠跟著噹噹差吧。”
汪直倒是野心勃勃:“芸哥兒,人生在世,當效蒙白、衛霍開拓疆域,建功立業,不然就是白活。我就不信總教這幫冢中枯骨的老頭子們遮天蔽日。”其興也勃,其亡也忽,他煊赫的名聲弄得人人自危,大敗建州女真,殲滅韃靼清掃河西走廊的功績還歷歷在目,可是君恩難測,皇帝的寵信就像京城六月的暴雨一樣,來得快去的疾,炙手可熱的汪直轉眼已被髮配南京。即使他懷著友好恭謹之心拜會楊繼盛母親的墳墓,換來的也不過是“身體不全”的侮辱。他的政治生命和他的惡名也一樣在南京的皇陵像風箏線一樣戛然而止。
原來即便我們自以為太史公留下通向汗青的道路,我們在那些念著儒家正統的人心裡嘴裡,也不過是一群禍國殃民的妖異罷了,可汪直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皇上希望乃至授意的麼?我開始懷疑四書的話,我開始懷疑“君子”二字的正義和必須,我開始看到古往今來歷史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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