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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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有人不顧鐵蒺藜刺鉤橫出,拼命往上攀爬,似乎是想要翻越到碼頭這邊來。無奈才離地兩三尺,身上已然是刮皮剜肉、鮮血噴湧。饒是如此,偏有那不知是膽大還是氣倔的青年,居然逞足蠻性,自老遠處飛奔近前,想要一躍過頂,然而十之八九都活活掛在拒馬纏絲之間,既不能上、亦不得下,任由後來想要借蔽其身軀攀爬的人摳撲踐踏。倒是偶有一人勉強縱身躍上拒馬頂端,雙腿還未及站定,早被碼頭這邊的警衛持長竿揮打戳刺,登時翻摔落地,自也不免頭破漿出。
這廂爭執越演越烈,那廂又出了事端——原來有一輛大卡車或許是負載過重之故,又或許是機械發生了故障,才靠近船舷,尚不及駛入吊車板,就失去了動力,無論如何進退不得。這一輛的後面少說還排著七八輛大卡車,如此堵塞,非但它自己上不了船,連其他各車也只能在原地空轉著引擎,連一分一寸也推移不動。這倒讓拒馬之外的百姓們鬧嚷得更兇了;有怒罵的、有嗤笑的,到頭來還有歡欣鼓掌的。隨即有一頭戴軟帽的將級軍官下了舷梯,問明情由,低頭沉吟片刻,遂向身邊傳令囑咐了幾句。那傳令隨即扯開嗓子衝旁側兵士隊伍以及家父這一夥人喊道:“司令官有令!碼頭區不得有遊手閒人,各位同志一齊動手,幫忙卸貨,加緊動作!”
照那司令官的意思彷彿是要先將故障的卡車上的物資以人力卸下,再由眾人協力助手,把那空車推上吊車板,俾能吊上艦去。這是無可奈何之計,雖說延宕時間,卻連貨帶車都保全了。
未料傳令才下達了命令,那司令官尚未及轉身離開,家父這一夥人群之中竟躥出一條身影去——正是那光頭青年。這人二話不說,三五個箭步奔至卡車車尾,反手捉住一塊不知是鉤是環的物事,便將整輛卡車給提拎了個雙輪離地。這且不說,光頭青年像是早就覷準了行進路線——但見他左腿朝前跨出個長弓步、右腿帶右臂猛里拉了個弧圓,那卡車端地讓他給轉了個九十度的直角。說時遲、那時快,光頭青年順勢縮緊身形,向前再一掙,人在空中驟爾挪出丈許遠,身後的大卡車不偏不倚滑進吊車板正當央。
這一切只是彈指間事,卻著實叫在場的數百千人看得個,張口結舌。拉過了那輛故障車之後,光頭青年隔著幾丈遠的距離朝司令官拱手抱拳、施了一禮。那司令官睨了他一眼,既不回禮、也不作聲,扭身扶著舷梯纜繩、徑自登艦去了。
就在這一刻,方圓近裡之內倏忽變得鴉雀無聲了。倒是拒馬外的鐵蒺藜上,有一人嗚嗚咽咽地嘶聲喊道:“尊駕既然有恁好身手,怎麼不留下來打共產黨?卻同他們一道逃命去了!”
光頭青年聞言點點頭,反身朝那人走去,走到近前——距離家父不過三五尺之遙,便隔著拒馬道:“閣下安知我們這艘船是逃命船而非戰船呢?”
“那些個卡車上載的都是黃金珠寶,當我們老百姓不知道?”
家父原先在青島總監部第四兵站任科長,專管大軍糧秣,先前見卡車一輛輛駛過身旁,本能地留意觀察一陣,看那車身篷蓋遮蔽得十分嚴密,可深吸氣勉力嗅聞,自然聞得出刺鼻的黃油味兒——不消說,車上載的俱是些大型機具,看來不是火炮便是重機槍。以此言之,拒馬外這些上不了船的老百姓分明是誤會或誣枉,才造出了黃金珠寶這般謠言來的。家父轉念一想:也難怪老百姓要造謠滋事;倘若這一趟出航,果真有什麼作戰任務,則何以非徒總監部沒有一聲知會,卻是由“哼哈二才”和那光頭青年居間通報?此其一。再者,真要打起仗來,怎麼還能容得家父把家母專程接到,且眼看即將隨行登船?此其二。另外,就是碼頭上那一座可以力舉萬鈞的吊車板了。但見它的上方是四條鉸鏈,各有茶盅口粗細,分別扣出卡車底盤四角,吊板隨即由一支屋柱般粗的鋼骨撐竿向上曳引,不過幾眨眼的工夫,一輛大卡車便給提拎起十幾丈高,隔空兜轉,猶似老鷹搏兔一樣輕易地擱置在軍艦的甲板之上。至於操控那撐竿和吊車板的,不過是碼頭上的三名士兵——其中一人雙手推移著五六根鐵條拉柄、另二人則奮力搖轉兩個徑如汽車輪胎的圓形轉盤,其間數十百個大小齒輪,輪輪相銜,不時發出磨合擦撞之聲。這座神力無匹的機具,家父卻是生平僅見,看它一無髹漆、二無批號,似乎並非軍中所用的裝備,卻怎麼在此幹著運輸軍用輜重的活計呢?此其三。有此三疑,則又未必能說這不是一趟作戰任務,因為碼頭上除了老漕幫相邀的這一桌十來口子沒頭沒緒的賓客之外,幾乎全數是頭戴鋼盔、身著軍服、荷槍實彈計程車兵和警衛。
經那渾身鮮血淋漓的老百姓出言激問,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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