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謬言的狂人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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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孟言謬很不高興。

&esp;&esp;他有嚴重的起床氣，一旦入睡，任何非自然狀況導致的清醒都會令他心情差勁，看整個世界都分外不爽。

&esp;&esp;更何況，他今日本就是不想醒著才睡覺的。

&esp;&esp;揮開腰上那案把他砸醒的矮桌，孟言謬揭掉糊在臉上的宣紙，從草地上坐了起來。然後，他毫不意外地在自己的衣袍上看到了整硯溼淋淋的噁心墨汁。

&esp;&esp;於是，下一秒，他把還扣在身上的“兇器”丟了出去，完全沒考慮那是千金難求一方的澄河硯。

&esp;&esp;硯臺“咚”地一聲墜地哀鳴，和不遠處的石質溪岸來了場噪音不小的親密接觸。

&esp;&esp;——卻不能令他面前這兩個旁若無人抱在一處的禍首，產生哪怕一絲一毫擾人清夢的悔愧。

&esp;&esp;孟言謬更不爽了。

&esp;&esp;天底下能湊夠耳聾眼瞎又不會說話這叄樣殘缺之症的人真是少見。

&esp;&esp;“我說，兩位——”

&esp;&esp;漫天被掀到空中紛亂打旋的宣紙裡，孟言謬沒有骨頭似的撐手坐著，一雙綠眸斜乜向那兩人，抱怨道：“這裡還有一個受害者活著。”

&esp;&esp;個頭稍矮些的瘦削女人忙回頭看他，她臉上，那抹和同伴聊天時揚起的笑容甚至來不及收回去。

&esp;&esp;於是，一個從頭到腳亂糟糟的、神情快樂而明亮的姑娘出現在孟言謬的眼睛裡。

&esp;&esp;她軟乎乎的頭髮散亂地披在肩上，鬆垮垮的外袍也破了好幾道口子。若是平日，打量一眼對方這副外表，孟言謬就能立刻意識到她身上發生了怎樣的不幸故事。但是，破天荒的，孟言謬只是注視她。

&esp;&esp;剛從草坡上滾下來、劫後餘生的一個人，是雨後將謝的海棠花，一樣的孱弱美麗，可她卻毫無陰霾的，朝自己露出了最最真摯而自在快樂的笑容，那麼富有生氣。

&esp;&esp;海棠花的目光直喇喇迎著他的眼睛，熾熱而痴迷，卻並不令人反感，於是一息過去，他們仍這樣相互凝望。

&esp;&esp;“你笑起來很好看。”

&esp;&esp;片刻之後，孟言謬說。

&esp;&esp;“欸？謝謝。”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很不高興的男人會說出這種話，林湘睜大了眼睛，緊接著脫口而出同樣直白的讚美：“你的眼睛也很好看！這種綠色特別特別美麗，很配你的頭髮。”

&esp;&esp;“我知道。”

&esp;&esp;男人笑起來，色若白瓷的指節輕快地撥弄了幾下自身蜷曲的黑髮，那雙美麗的綠眼睛微微眯起，表現出一種不加掩飾的愉悅和自得。

&esp;&esp;顯然，他很喜歡被人誇獎。

&esp;&esp;“孟言謬，言者多謬。”他突然自我介紹，然後問：“你叫什麼？”

&esp;&esp;“林湘，雙木林，水相湘。”花了兩秒鐘思考他的名字到底是哪個“言”和“謬”字，林湘糾結一會兒，還是提醒他那件有點尷尬的事：“那個，你臉上蹭到了墨汁，頭髮上應該也有。”

&esp;&esp;抬手玩頭髮的時候，他指腹上未乾的墨水順勢染在了頰邊，一道墨痕橫在白皙的面板上，瞧著分外打眼。

&esp;&esp;“我知道。”孟言謬滿不在乎地又重複道，攤開手展示自己手指和衣衫上團團黑乎乎的墨印，他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向那案矮桌，“喏——都是你的錯。”

&esp;&esp;草地上的毛筆、鎮紙、側翻的桌案、灑了他一身的墨汁和遍地飄飛的宣紙無聲昭示著方才發生的慘劇。

&esp;&esp;——他們滾下來的時候撞翻了孟言謬的桌子。

&esp;&esp;自身沒有一丁點兒撞到硬物的回憶，於是第一時間，連道歉也顧不上，林湘忙問元宵，“是你撞到桌子了對不對？疼不疼？”

&esp;&esp;元宵搖頭，表情卻不像沒事的樣子，眉眼悶悶不樂地耷拉著。

&esp;&esp;林湘更緊張了。

&esp;&esp;元宵那麼能忍耐，被砂鍋燙到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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