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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交出去,”普魯日尼科夫證實說,“而且永遠也不交出去。”
一小時以後謝米施內依死了,再也沒說一句話。普魯日尼科夫以為他還活著,在他身旁又坐了許久,可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他從准尉身上解下旗幟,脫了自己的上衣,把團旗纏在自己身上。涼絲絲的綢於很快就變暖了,他時時刻刻感覺到它的特殊的、激動人心的溫暖。時時刻刻——在埋葬謝米施內依的時候是如此,後來他蓋著所有的呢子軍衣躺在他床上的時候也是如此。
他躺著,心情平靜地想道,自己已經什麼都不怕了——既不怕德國人,又不怕死神,也不怕寒冷。他已經感覺不到自身的“我”,他感覺到的是某種更大的東西:自己個人。感覺到自己個人已成為祖國的過去和未來的連線環節,這面美好的綢子旗幟象徵著祖國,溫暖著他的心。他安然地意識到,這樣的個人究竟怎樣稱呼、他在哪兒住和怎樣生活、他愛過誰和怎樣死去,這一切任何時候對任何人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點:把過去和未來連結為一根時間鏈條的那個環節應該是牢固不破的。他深信,這一環節是牢固的、永恆的。
地面上暴風雪大作。田野與小徑,空寂的鄉村與瓦礫場,全都覆蓋在白色的銀毯底下,闃無一人的城市裡風雪在空蕩蕩的街道上肆虐。
游擊隊的篝火已經升起,那些如向普魯日尼科夫一樣不被征服的人們,排除萬難朝著淹沒在暴風雪中的點點星火走去。德國人瑟縮在房屋裡和路口上,懼怕黑暗、暴風雪和這不可思議的人民。
還沒有發生哈退尼①(注:①哈退尼:自俄羅斯一村莊,第二次世界大戰時被德國侵略者燒光殺光,現已成為名城,1969年在該地建起了一座紀念碑。)那樣的事情,在白俄羅斯,每四個人當中有一人尚存。每一個尚存的第四者都在射擊,不停地戰鬥,因此,這塊土地對法西斯軍隊來說已變成了一座地獄。而這地獄的大門就是佈列斯特要塞。
暴風雪從佈列斯特要塞卷向莫斯科。它不停地飛旋,覆蓋了德國人的屍體和殘破的武器。別的中尉們正率領著自己的連隊向敵人發起了進攻,摧枯拉朽,一直向西方挺進。向他,向不可征服的祖國的這個不屈的兒子這裡挺進……
第三章
四月的一個清晨,昔日具有人的尊嚴的小提琴家魯維姆·斯維茨基,低低地耷拉著腦袋,匆匆沿著骯髒的、被車輪和履帶軋壞了的路邊行走。德國人的汽車魚貫成行,迎面開來,擋風玻璃上光點閃耀。
然而斯維茨基並未看見這種閃耀著的光點。他不敢抬起眼睛張望,因為他的背上和胸前都有一顆碩大的暗黃色的六角星:這個標記意味著任何一個迎面走來的人都有權打他、罵他,不然還可以在溢滿了水的城壕邊上把他槍斃。這顆星象詛咒一樣在他身上燃燒,象死亡的重壓窒息著他。小提琴家的眼睛早已暗淡無光,長得出奇的兩手順從地垂在兩邊,而駝著的背彎得更厲害了,每一秒鐘都等候著打擊,推撞或者子彈。
現在他同其他成千上萬的猶太人一起住在猶太人區,已經不拉小提琴了,而是在戰俘營裡鋸木頭。他那纖細的手指變得粗糙不堪,兩手開始發抖,音樂早就在他心中泯滅了。他每天早晨都匆匆忙忙趕去幹活,每天傍晚再勿匆忙忙返回。
一輛汽車在他身旁夏然而止。他的一雙靈敏的大耳朵準確無誤地斷定,停下的是一輛小轎車,但他並沒有朝它望一眼。看是被禁止的,聽——同樣如此,因此他繼續往前走去,一雙破鞋繼續在泥途中走自己的路。
“猶太!”
他馴服地轉過了身子,脫下了帽子,打了個立正。一個德國少校從開啟了的車門裡探出了身子。
“會講俄國話嗎?”
“是的,少校先生。”
“上車。”
斯維茨基順從地坐在後座的一角。後座上已經坐著一個人:斯維茨基沒敢朝那裡看,但用眼角可以斷定,這是一個將軍,於是他瑟縮在邊上,儘量少佔地方。
汽車行駛得很快。斯維茨基凝視著足前,始終沒敢抬起過頭,不過,他還是瞥見汽車拐向了慄樹大街,這時他明白了,他們是帶他到要塞去。不知為什麼他更為害怕了,儘管對他來說,似乎已不可能有更為可怕的事情出現。他嚇得蜷縮著身子,甚至在汽車停下來時也動都沒動。
“下車!”
斯維茨基忙不迭地爬出了車門。將軍的黑色“霍爾赫”牌汽車停在廢墟上。在這一片瓦礫之中他立即看到一個通往地下的窟窿,包圍這個窟窿的德國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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