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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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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了。天空搖搖欲墜,任何一顆星辰都隨時可能自我們眼中失落。是誰說的?“那滿天的星星,就像你衣服的扣子,不管多麼結實,早晚有一天,它們會一顆一顆掉下來”。幻滅之神敲打著夜的帷幕。那一小團黑,在青光中漸漸鼓起。所有的一切,好像已被長安城裡那脖子上套著鐵鏈的女人,用筷子一小塊一小塊夾入嘴中。透過X光的照射,我們可以看到這些東西是如何被胃酸溶解,形成糞便,最後在括約肌的作用下被排出體內。人消失了。絕對變成相對,整體成了碎片,所有我們曾自以為是的深度在這茫然的時刻皆被夜色抹去厚度,成了一張比紙還要薄的平面。

我在這張平面上蠕動,那個孩子也在這個平面上蠕動。在他的手下,出現了一座我原來從不見過的城堡:

大門口的兩根柱子,一根短粗矮胖,另一根細長滑稽。牆壁上開著許多不成比例的小方窗,有的像眼睛,有的像葵花,有的像被曬乾的魚。窗戶之間裝飾著形狀各異的碎玻璃片。這是一種各種建築風格的大雜燴,或者說它根本就沒有風格。我的視線落在這個城堡的頂部。上面豎著根小旗,小旗上綁著一個避孕套。這個大腦袋的孩子吸吸鼻子,手裡擼出一把鼻涕,解開褲子,對著越來越小的月光,掏出蠶蛹大的那玩意兒,開始撒尿,嘴裡噓噓地叫。我笑起來。革命不僅僅是動刀拿槍,還是請客吃飯,或者男下女上。很後現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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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世 十二(1)

一九六七年,學校停課鬧起革命。“*主義道理千條萬緒,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造反有理。”革命的號角吹得動地山搖。時間翻過一頁,真正屬於紅衛兵小將的時代到來了。

八月五日,毛澤東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在《人民日報》發表。大字報自此鋪天蓋地,人人都寫大字報,上至白髮老者,下至黃口小童,其內容蔚為大觀,堪稱世界文明史上的奇蹟,有妻子揭發丈夫的,有兒子批鬥父親的,有控訴隔壁老頭拉屎時唱《東方紅》的,有狀告對門鄰居十年前借了一塊錢不還的。商店裡的紅紙墨水一時蕩然無存,某中學的紅衛兵小將們喊著“造反有理”的口號在光天化日下勒令售貨員開啟庫房的門,把為數不多的幾卷紅紙席捲而去。“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緻,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街頭成了紅海洋。鬥志昂揚的人們,在左胳膊上套起紅袖章,高舉紅旗,衝進一扇扇大門,揪出隱藏在人民內部的牛鬼蛇神,扭轉其雙臂,往那個頹然垂落的頭顱上戴上一頂高帽,然後敲鑼打鼓,沿街縱聲歡呼。牛鬼蛇神畢竟是少數。而各種組織像那雨後春筍,一夜之間就遍佈縣城的每個角落,連我家的那個大院裡的幾個小腳老太太也搞了一個戰鬥隊,嚷著要把某個走資派押來批鬥。

“東風吹、戰鼓擂,這個世界誰怕誰?”我的女班主任被學生從那幾間平房裡揪出,剪了陰陽頭,被墨塗黑臉,環操場爬行。還罰跪。大熱天,頭上頂著一盆水。若水傾覆了,就有人抓住她的頭髮扇光,皮帶沒頭沒腦地抽下。抽的還格外陰險,專抽胸乳。也許女性更瞭解女人的弱點在哪,儘管手拿皮帶的人還是一個比我小一歲的女孩兒。是於萍。一夜之間,她成了紅小兵的頭。不再系紅領巾。扎兩條小辮子。胸口掛了個毛主席像章。腰間勒了一根三指寬的軍用皮帶。左胳膊上套一個紅袖章。她父親是革命幹部,這是最高的階級出身,這意味著她先天性地擁有懲罰一切的權力。女班主任無法理解,晚上回家,上吊了。她的兒子,那個已年滿五歲有點弱智的兒子,在門口喊“姆媽……繩……”,見沒人理會,拿剪刀,架起樓梯,試圖剪斷勒在媽媽脖子上的麻繩,梯子翻了,剪刀插入心口,也死了。

六七年死的人真多。街頭不時會出現一兩具血淋淋的屍體,上面落滿蒼蠅。再也沒人去抓蒼蠅了。用毛主席思想武裝起來的那些中學裡的紅衛兵已經不滿足校園這個戰場,揮舞皮帶、棍棒衝向全社會。

人,真是兇殘的怪物。至今想來,我都不敢相信在那個荒唐的年代,這些十來歲大的孩子竟然能想出那麼多的能讓來俊臣之類的酷吏也自慚不如的折磨人的法子。坐噴氣式飛機之類的人身虐待不必多提,那太一般,不新鮮。我說幾個不大見之於報刊文章的。一是把老鼠(又或者是貓和雞)放進人的褲襠裡,褲襠下方用繩紮緊;二是用老虎鉗拔指甲,再用燒紅的針把十根血淋淋的手指頭釘在木板上;三是把人打得遍體鱗傷,再往他身上塗蜂蜜,放在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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