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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見眾兵丁在場都幫那女子,不敢爭辯,慌忙跑了開去。那祝詩竹見伊願逃跑,又高聲罵道:“沒種漢,你拼命逃跑,是想跳到西湖裡做一隻縮頭烏龜嗎?”伊願不知如何辯答,這才憶起文荊川數次提醒自己,一定要少說多聽,果然薑是老的辣,酒是陳的香,現下自取其辱,悔不聽當初老人之言。
伊願一陣疾逃,跑到放鶴亭中,卻見陳婉言正在觀看一人揮毫,旁邊一人手撫古琴,手指躍躍,即欲彈奏。那揮毫之人正是大觀書院講書顧平章,另一人卻是適才奚落自己的那人,不知大名,只知姓林,顧平章並未開始潑墨,一見伊願,笑道:“伊願,快過來拜見金陵名宿林清如前輩,林世兄與我們大觀書院素來淵源頗深,乃是管鮑之交,林世兄號稱‘金陵神仙指’,琴藝功夫非常了得,你恰巧來到,正好恭聆。”
伊願見了林清如,心頭老大不情願,也只得行了一禮,嘴上道:“學生伊願見過先生。”那林清如正眼也不瞧伊願,淡淡道:“顧兄請。”顧平章道:“好。”
一個好字未了,林清如撥動琴絃,顧平章揮動湖筆,二人一作畫一撫琴,交相映襯,真是把這人情雅韻,揮舞至極。
林清如琴音琮琮,如雁行雲霄,往來和鳴,緊急處,雁兒振翅高飛,長空盤旋,把那一天彩霞,撕成縷縷紅綢。緩慢時,飛鴻如雪落地,輕如無物,將這萬里河山,染成皎皎白國。你意念中有千般美妙,萬種盛景,他琴聲裡只一種境界,天人合一。你想啊想,想到了無數、太多……,他彈呀彈,彈得你如痴、如醉……。
好一個金陵神仙指!
琴聲緩緩停止。
伊願如痴如醉,魂不附體。
也不知過了多久。
顧平章道:“伊願,你,你怎的了?”
伊願道:“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
顧平章道:“什麼?”
伊願道:“說不出來。”
顧平章道:“傻孩子。”
伊願道:“我寧願就這樣傻一輩子,再不要清醒。”
陳婉言使勁一擰伊願耳朵,厲聲道:“你這傻瓜,快快醒來。”伊願道:“幹什麼又打我?”陳婉言怒道:“我不打你,你魂魄都被黑白無常勾走了。”伊願道:“鬆手,不關你事。”陳婉言鬆開手指,林清如離開座位,面向伊願,端端的跪了下去,伊願不及反應,林清如拜了三拜,緩緩站起身來,道:“小兄弟,你可知我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啊?”伊願向林清如也跪了下去,也拜三拜,慢慢站起身子,道:“《平沙落雁》。”林清如滿面欣喜,笑道:“從此,我這首《平沙落雁》已彈不出來。”伊願笑道:“從此,我這耳朵,便形同虛設。”林清如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伊願道:“哼、哼、哼、哼,哼、哼、哼、哼。”林清如再不言語,將古琴拿了起來,用力一摔,那古琴便肢離破碎,散於放鶴亭中。陳婉言惋惜道:“林先生,可惜了這把宋琴。”林清如連眼角也不瞄一下陳婉言,雙手一負,瀟然遠去,留下滿天餘音,纏繞孤山西湖,為知已賞。
顧平章目視林清如遠行,默不作聲,半晌幽幽道:“伊願,我三年前送你的那幅《三君子》圖,還在嗎?”伊願道:“學生妥為珍藏。”顧平章拿起適才所作之畫,遞給伊願,伊願捧過一看,見那生宣紙上,一披髮怪人虔誠叩拜,所拜前方並非仙佛菩薩,而是一嶙峋怪石,顧平章這一幅圖,怪石用的是斧劈皴法,後面遠山用的是披麻皴法,石下煙水用的是捲雲皴法,那怪人丰神瀟酒,用的又是潑墨技法,畫上蒼松古柏枝葉,用的是撕毛技法,樹石之下的蘭草,用的是鐵線描法。其餘表現手法,博如煙海,應有盡有,但一眼望去,和諧統一,氣象萬千。畫上雖只有一種墨色,但松柏遒勁,神采奕奕,正是春天之木。奇人清癯消瘦,但器宇軒昂,有如夏日之盛。石頭沉穩雄峻,歷盡滄桑,好比秋日之果。遠山煙波浩邈,潔白明亮,宛似冬日之雪。
天地萬物統於一色,雖四季變化,五光十色,但一色統羅永珍,妙,大妙,妙不可言!
顧平章道:“我這幅畫,題名叫做《過來拜石》,現下也送給你,和那張《三君子》圖一起,希望你多看多想,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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