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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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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莫怨東風當自嗟

文/素履無咎

宋仁宗嘉祐辛丑年,畫家崔白完成了他的傳世傑作《雙喜圖》,數年後它被收入秘閣,隨之是千年世代更替,滄桑興廢,斗轉星移。今天,它沉靜地躺在臺北故宮博物院的藏品庫中,是鎮館瑰寶之一,並且出現在幾乎任何一部談及中國宋代花鳥繪畫的美術史著作之中。小說《孤城閉》的尾聲,正是《雙喜圖》第一次收入內庫的時刻。

那日翰林畫院內侍梁懷吉將《雙喜圖》存入內庫,似乎是一個普通不過的內侍黃門,在履行一項普通不過的書畫入庫的工作,宮牆內桃花盛開,這是神宗熙寧四年的一個寧靜的春天。梁懷吉沉默地離開,宮門在他身後掩上,深鎖住芳菲深院、繾綣紅塵,寂然的背影沒入歷史的深潭,從此無人相問。

小說《孤城閉》正是把今日享譽於華人世界的傳世名畫,與湮沒在歷史中的故國往事聯絡起來,宛若一條貫穿時光的長廊,徑直叩響千年前的那道宮門的門環,帶著我們重溫那時的晝夜與春秋,目睹那座宮城內外,人們的起居和生平,朝堂上下,他們的抑鬱和釋懷。

《孤城閉》上半部,始於袞國公主夜扣宮門入訴,為全書設定了懸念,而這個懸念的解開,則主要在下半部:公主與夫婿如何“積不相能”,《雙喜圖》又如何描述了公主的悲劇,而這看似瑣碎的兒女家事,又如何能折射出北宋仁宗時代的政局。

公主拒絕與夫婿同席,卻依戀一個內侍,站在歷史的彼岸望去,以這一千年以來中國歷史的多災多變,宋仁宗御宇的時代可謂四海昇平,他女兒的婚姻實在是無關宏旨的小事,從來為歷史學家所忽略,可以安全地歸為茶餘飯後的閒話,何況這情節在今日無疑也是坊間流傳的有趣緋聞,以此題材發展為暢銷小說,可以繪聲繪色地寫畸戀、可以纏綿悱惻地寫苦戀,可以諷刺,可以獵奇,可以煽情,然而《孤城閉》卻沒有走這些容易的途徑。

小說的真正關注點並不在於公主的婚戀本身,也並不在於當時朝堂上下沸沸揚揚的議論,它宛如把一滴水珠放在陽光之下,折射出陽光中七彩,而在這七彩的襯托之下,那滴水珠才格外晶瑩。

王安石曾稱,宋仁宗為君,“仰畏天,俯畏人”,正是這種謹慎保守的風格,使他左右權衡,為當時惟一的女兒設計了一場看似安全的姻緣——作為帝王,他不希望公主的婚姻破壞他苦心經營的政治勢力平衡;作為父親,則希望愛女能擁有忠心不貳的丈夫。這兩個目的他都達到了,然而他的女兒在這場婚姻中奮力掙扎,朝野皆知,幾近於醜聞。

但這醜聞並不僅僅是醜聞,它轉而變成了對皇室的壓力,這依然是宋仁宗時代的特色:強勢的臺諫制度,使得君主無法像一個普通的父親一樣憐愛女兒,更不可能像一個有權有勢的父親一樣,將女兒救出苦悶的婚姻。為著臣子期望的清平盛世的皇家威儀和道德標本,他被困在自己設下的棋局中一籌莫展。

但這僵局並不僅僅是僵局,它轉而成為福康公主的生命哀歌。身為帝王惟一的骨血,她幸運地享受著平民女兒一般的家庭天倫之愛,她自然地成長,卻突然發現公主這一頭銜宛如高牆,將她困在榮耀的孤城中,竟然無法逃脫。縱然錦衣玉食,也無非行屍走肉,尊貴的孤城中唯有梁懷吉安慰她的寂寥,她對他的依戀也終於被公主頭銜的尊嚴所不容,她無法像國人期望的那樣成為一個心如止水的賢媛邦姬,一切悲劇最終乃是性格的悲劇,她激烈地抗爭,呼救,而竟然無法獲救,乃至過早凋零。

正如王安石也不得不承認,在仁宗那個朝代,一時所謂的天下才士,罕有不見被拔舉任用的,而這樣一個面面俱到的局面,難免不以某些個體的犧牲為代價。亦如小說結尾,歐陽修對梁懷吉所言,“我們都曾被時代誤傷”,但是歐陽修依舊欣然於生逢斯世。

我把《孤城閉》看作一種含著眼淚的微笑,或者一種心境清明的飲泣,而最能代表這一意境的,應該是小說貫穿全文的敘述者梁懷吉。他特殊的宦官身份,他正直淡泊的天性,註定了他一生和人世間的輝煌和甜蜜絕緣,他謙卑而安靜地旁觀著朝堂和宮廷的風雨,專注而深情地陪伴公主。公主在歲月蹉跎中困頓孤城,少女天真曼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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