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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善搖頭，淡淡道：&ldo;這是臣子候召的地方，我站這裡就好，到前面去，逾越了。&rdo;看一眼吳才遞過來的手爐，凍得沒有血色的臉竟然逸出一絲笑意，輕道：&ldo;拿回去吧，有哪個皇子是拿著手爐等父皇召見的？&rdo;吳才暗暗詫異。從前聽人說這太子不但對人刻薄，對自己也是極狠心的，今日果然見了顏色。他能在炎帝身邊伺候，也不是笨人，立即聰明的退了回來，也不敢自己用那個暖手爐，隨手給了旁邊一名內侍。倒讓那同僚好一陣感激。如此又等了半個時辰左右，房門才又開了。王景橋從裡面慢吞吞地走出來，看見詠善在廊下，愕了一下，走過去問：&ldo;殿下還在等著皇上召見嗎？&rdo;詠善恭敬地道：&ldo;是的。請太傳代奏給父皇，詠善心掛父皇身體，盼能親自向父皇請安。&rdo;王景橋昏黃的瞳子久久地瞅了他半晌，輕嘆道：&ldo;殿下請自行進去吧。皇上有旨，說老臣出門若是遇上殿下還在候著，就叫殿下進去。&rdo;詠善心臟怦地往上一竄，立即又把所有情緒都壓抑住了，和老太傅點了點頭，才走上臺階，到了內侍們開啟的房門前，停下來靜了靜心，舉止得體地跨過了高高的門坎。殿中靜悄悄的，竟沒別的伺候的人。地下埋著火龍，四周暖爐也是燒著豔紅的炭火，詠善剛從外面進來，驟冷遇驟熱，不禁渾身起了一陣哆嗦，快步走到炎帝面前，跪下道：&ldo;兒子給父皇請安來了。&rdo;語氣和動作，都很從容。炎帝年輕時魄力十足，數次宮變，殺伐決斷毫不留情，人人震懼，近年卻老態漸露，常常病倒。他這個冬天特別懼冷，體仁宮中地龍和暖爐不曾斷過片刻，此刻半挨在床上，腰下還蓋著厚厚的綢面絨被，瘦削的雙肩披著明黃龍袍。但即使如此，臉色也沒能熱出一絲血色，乾乾的蠟黃。&ldo;起來吧，到父皇這裡來。&rdo;炎帝的聲音有點沙啞，緩緩的吩咐了一句，示意詠善坐在他床頭。詠善可不是詠臨那種大大剌剌的人，宮廷中權貴落馬，不少人就壞在不自量力，自大放肆上面。他身上繫了不少人身家性命，一點疏忽都不敢有，何況是坐自己父皇床邊這種胡塗事？詠善到了炎帝跟前，仍是挨著床邊跪了，抬頭道：&ldo;父皇，讓兒子跪著伺候吧。&rdo;炎帝微詫，一會兒就露了個極淺的笑臉，搖頭嘆道：&ldo;你這脾氣……&rdo;他笑得有些苦澀，只笑了一瞬，就把這笑意收斂得無聲無息，放緩了語調問：&ldo;聽太傅說，最近在學老莊&rdo;&ldo;是的，父皇。&rdo;&ldo;都學了些什麼？&rdo;詠善聽炎帝考問功課，心略略放寬了一點。皇帝和皇子，是天底下最不像父子的父子，眼前這個雖是親生父親，骨肉天性，血脈相連，但他一道口諭就能要你的命，毀掉你所有的一切。親情附著了太多權力，宮廷中許多慘劇，都在這種迫不得已下發生。由不得詠善不小心翼翼。&ldo;回父皇，老莊還是初學，王太傅只講了兩三章簡單的，逍遙遊較深，不容易聽明白，太傅昨日講課，就只說了前面幾個小節。&rdo;&ldo;簡單的，嗯。&rdo;炎帝不經意地問：&ldo;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二早，學過了？&rdo;&ldo;是，學過了。&rdo;&ldo;這個叫簡單？&rdo;詠善心裡一冷，垂下頭緩緩道：&ldo;兒子說錯了，老莊大道，兒子才多少斤兩，連面上的道理都沒學會呢。多謝父皇教導。&rdo;頭頂上沉默著。詠善繃著神經，屏息等著，好一會兒，才聽見炎帝又輕嘆了一聲，徐徐道：&ldo;你太年輕，現在不懂也沒什麼可怪罪的。就怕你一直都不肯懂，不想著怎麼弄明白。&rdo;他停了一會兒，又問：&ldo;你是太子，功課上父皇就難免要考究得嚴一點，明白嗎？&rdo; &ldo;明白。&rdo;&ldo;那父皇問你，為什麼天地不仁，聖人也不仁呢？&rdo;詠善默默想了一會兒，中規中矩地答道：&ldo;天地並非不仁，聖人也並非不仁，只是因為沒有私愛，不偏頗，任萬物和百姓自由自在的活著，各有其命的出生、壯大、消亡，才令人有了不仁的誤解。&rdo;炎帝不置可否地道：&ldo;各有其命，你怎麼知道誰的命該是怎樣的？&rdo;這話說得大有玄機，詠善的心又不禁輕輕收縮，低頭等著炎帝教訓，等來的卻是另一陣窒息般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炎帝喚道：&ldo;詠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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