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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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後，程景峰還是會偶爾回想起第一次和林樂樂見面那天。

那是1997年3月某天，剛過凌晨5點，程景峰的爸爸程海強就把他從被窩裡揪了出來。

“幹嘛！我要睡覺！”程景峰閉著眼睛，抱著被子不撒手。

“睡個屁，趕緊起來穿衣服！天天就知道賴床，”程海強說，“昨天讓你早睡你不聽，今年都要上學了還這麼完蛋，你媽要是看到你這熊樣非得揍你！”

程景峰用被子裹住自己，捂住耳朵，乾脆把頭埋到枕頭底下，屁股一撅，不動彈了。

程海強一隻手圈住程景峰的腰，直接把他從床上拎起來，另一隻手抓起床邊的秋褲就往他腿上套：“你不穿我給你穿！”

天還沒有回暖，屋裡寒氣逼人，程景峰出了被窩全身一激靈，腦袋立刻就清醒了。

“給我！我自己穿！”程景峰起床氣上來了，他搶過程海強手裡的秋褲，自己胡亂套上。

“快點穿衣服，要不然趕不上車了，趕快趕快！”程海強在一邊匆忙把東西往袋子裡裝，嘴裡嘮叨不停。

“穿好了！”程景峰迅速套好毛衣，然後縮在被窩裡生悶氣。

“穿好了你還在被子裡幹什麼啊？”程海強看到程景峰還窩在被子裡，氣不打一處來。

“練吸星大法！”程景峰在被窩裡嚷嚷。

————

“哎！哎！師傅等等！”程海強拎著兩大包塑膠袋一步一滑，邊跑邊喊，程景峰跟在後面打了個出溜滑差點摔倒，幸好程海強手疾眼快，扶了他一下。

公汽沒開多遠就慢悠悠停了下來。

程海強掏出月票上了車，兩個人嘴裡呼哧呼哧冒著白氣。公汽上沒幾個人，父子倆挑了個前後座坐下，剛坐穩，程海強把其中一個大袋子塞到程景峰懷裡，叮囑他：“這袋子你抱好了啊。”

程景峰抱著袋子盯著車窗外，今天陰天，天空灰濛濛的，街邊平時看起來挺洋氣的小紅房也變得灰禿禿，不遠處的煙囪裡不斷冒出一股股白煙。

車很快開過了那個煙囪，程景峰迴頭問程海強：“爸，天上的雲是不是煙囪裡的煙冒出來的啊？”

“想啥呢，天上本來就有云，煙囪只能冒煙！咋啥都不懂。”程海強一臉嫌棄地回答，他在斜挎的帆布包裡翻找半天，掏出一個花捲遞給程景峰，“先墊補點。”

程景峰咬了一口花捲，又涼又硬：“爸，啃不動啊。”

程海強嘆口氣，繼續翻包，終於從最裡面掏出保溫杯，他小心翼翼擰開蓋子，遞給程景峰：“水燙啊，別撒了。”

程景峰吸溜幾口熱水，啃一口花捲，終於在下車前把花捲都嚥到肚子裡去了。

————

下了車，兩個人順著一條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又走了好久。程海強拎著袋子抹了把汗，問程景峰：“知道我們要去幹啥嗎？”

程景峰說：“掃墓！”

“嗯，那我們要去看誰？”程海強問。

“我媽！”程景峰答。

到了墓園門口，程海強和看門大爺打好招呼，就帶著程景峰進去了。

這是程景峰第一次來到墓地，在他眼裡，這地方和公園差不多，有山有樹有個湖，湖上還有個小亭子，前幾天的積雪未化，厚厚的雪蓋在小亭子上怪好看的。不過再往裡走，就會看到一排排的墓碑整齊排列，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山坡上。有的墓碑上面刻了字，有的還沒有字。

程景峰跟在程海強後面爬上山坡，在這些墓碑中間七拐八繞，終於在一個墓碑前停了下來。

程海強戴著手套，把墓碑上的積雪都掃掉，又仔仔細細擦了擦墓碑，他指著字問程景峰：“認識這上邊的字嗎？”

“木……土……”程景峰磕磕巴巴地念著。

“啥木土啊！這是杜！”程海強徹底無奈了。

“杜……秋……夢。”程景峰跟著程海強唸完了墓碑上的名字，兩個人沉默著把袋子裡的鮮花和供品拿出來擺好。

點上香之後，程海強又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嘆了口氣：“這是你媽，她在你一歲的時候，因為心臟病走的。”

“……哦。”程景峰看著墓碑上媽媽的照片，吸了吸鼻涕。之前程海強給他看過媽媽以前的照片，照片上的媽媽笑得很羞澀，墓碑上的照片也是。

“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她逗你玩，讓你和她一起唱歌？”程海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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