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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抵達杭州,我投宿在站前南側的一個小旅社——江城旅館。這是一座兩層的老房子,接待我的是一位四十開外的‘老夥計’,他有問必答,殷勤周到。我忽然聯想到,茅盾筆下的林老闆,也許這位‘老夥計’,正是當年的‘小老闆’吧。我要了個小單間,每天三元。寄存好物品,乘1路電車直奔湖濱。
說來慚愧,我雖好幾次路過杭州,因囊中羞澀,都沒能遊覽湖光山色。聽母親講,我小時候常來杭州,但我記憶已十分模糊了。直至讀了‘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就有了一個遍遊西湖的夢。而今我佇立在湖濱,望著遠山近水,才有了‘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的感嘆。
沿著六公園北行,‘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裡白沙堤’。過了斷橋,步入白堤,堤兩岸植滿柳桃。我一個人踽踽而行,觀賞桃紅柳綠的美景,心頭滿懷詩情畫意。
夕陽時,我進入聞名的‘樓外樓’ 菜館。要了一瓶‘紹興加飯酒’,點了個‘西湖醋魚’,還要了個‘西湖蓴菜湯’。服務員問我:“醋魚要大盤還是小盤。?”我順口說:“要大盤”。服務員笑著說:“能吃得了嗎?”我不假思索的答道:“行!”。端上來才使我大吃一驚,大盤足有尺許,盤中大魚兩斤以上,盤底襯有香菇、豌豆、竹筍,都是我喜食之物。酒足‘魚飽’之後,我摸了摸錢夾,心想價格一定不菲,結帳還不到五塊。帶著幾分醉意,又去湖濱躑躅良久,掌燈時分,我才回到旅舍。
旅館小院的葡萄架下,射進斑斑點點的碎金,又是個好天。昨晚睡了個好覺,晨起神清氣爽,畢竟是在家鄉母親的懷抱中,心中分外踏實愜意。我換裝一新;腳穿一雙棕色皮鞋,下著毛料西褲,內穿蘭格的的確良襯衫,外穿灰色卡其布兩用衫,戴上新配的眼鏡,一副新潮的打扮,較之其他遊客和當地人,也毫不遜色了。
我打算在杭州盡興玩幾天;一早乘車到少年宮廣場,在此登上寶石山。石徑佈滿苔蘚,幾無遊人,兩邊高樹修竹,倒有些冷寂。保叔塔已露頹殘。在山頂攬勝,朝陽如血,早霞似錦,湖光山色盡收眼底。‘草綠裙腰一道斜’的白堤,有如一條飾帶,為西湖增色。
信步到孤山。中山公園正舉辦‘杜鵑花展’,一盆盆紅的、粉的、白的、紫的杜鵑花,開的花團錦簇,奼紫嫣紅。記得小時候去春遊,去掃墓,我最喜歡這俗稱“滿山紅”的杜鵑花了。每次都採一大把回來,插在花瓶裡,直至到枯黃才拋棄。
從‘西冷印社’拐入‘放鶴亭’,我十分仰慕這位梅妻鶴子的老夫子。孤山麓東,十分幽靜,我沿著小徑緩緩而行,欣賞這人間美景。有不少男女學生,在此‘寫生’。他們戴著“華東美術學院”的校徽,我不由的湊上前去,看他們作畫,久久不願離去。想當年,我小學畢業時,也曾想考“美院附中”,只因母親反對,而沒能如願,成了一場春夢。如若當年堅持學畫,也許我就成了他們中的一員,徜徉在西子湖畔了,想起來不免有幾分遺憾。
正在胡思亂想中,忽聽一個女音,在我背後問:“同學,你是哪個系的?”我回頭一看,正和她的目光相遇,覺得好生面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竟抓住了我的手;“你是方昊?”塵封在我心底的一根神經突然接通;“你是嫂子阿姐!?”她竟激動的兩眼冒出淚光,一直沒鬆手。拉我到一個僻靜處;“我注意你好久了,怎麼看怎麼像方弘。你大哥近來好嗎?你怎麼會在這兒?”我百感交集,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她約我到她家坐坐,好好談談。她說:“我住在‘美院’教工宿舍三幢205號。”走出好遠,她還揚著手,叮囑我:“一定來啊!”
從美院宿舍出來,晚風吹起我縷縷的頭髮,這次和大嫂阿姐的邂逅,令我心如止水。人生如夢,真是命運啊!‘嫂姐’,姓施名翌,她父親是東陽有名的大律師,我們兩家也算是世交。施翌和我大哥青梅竹馬,一起考入“國立英士大學”。我大哥在法學院,她在美術學院。他倆一起參加了“反飢餓、反內戰、反*”的學生運動,不久我大哥就參加了革命。解放前夕,她全家去了臺灣。施翌留了下來,一直痴情的在等我大哥。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可在我大哥向組織申請要求結婚時,沒獲批准,原因是她父親去了臺灣。無情棒打鴛鴦散,只能分道揚鑣。這位阿姐終沒能當上我的大嫂,但留給我一個‘嫂姐’ 的親暱稱呼。我忽然想起那‘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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