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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年齡增長,我們來往越來越少。家裡她有她的屋,我有我的屋。她沒事愛到父母的屋聊天,我卻不敢,跟父母隔膜很深。
三年困難時期,我總是感到餓,多臭多髒多腐爛的食物都吃。而小胖卻還挑挑揀揀,這不吃,那不吃。我開始對小胖刮目相看。她也餓,卻有品位,非鮮肉不食,非醴泉不飲,能在飢餓面前保持住尊嚴。對比自己,像頭餓豬,一天到晚就想著吃,發了黴,長了毛兒的幹窩頭也當成寶貝。我服了小胖,曾寫過一篇作文《我的姐姐》,讚歎過她餓著肚子還能嗷嗷地唱歌看書。
那時候,我為交糧票事常跟保姆吵架,小胖也如此。她多半是為朋友吃飯的事與保姆吵。因為這保姆只認糧票,不認人,任何客人吃飯都要交糧票。每逢小胖跟保姆吵架,我就特別高興,感到小胖與我站在同一條戰壕裡,不怕父母罵她看不起“勞動人民”。
那保姆原是地主的姨太太,再之前是個妓女,很會察言觀色,伺候人。但誰要稍稍有點對她不敬或影射其身世之意,即變成潑婦,捶胸頓足,滿院子的罵。
平時我跟小胖幾乎沒有來往,兩個人都住校,週末回家吃飯時,才能見面。她愛看外國畫報、《大眾電影》,崇拜那些女明星。我覺得她資產階級思想嚴重,跟她的共同語言不多。
小胖特別喜歡唱歌,記憶力好,能大段大段地背外國名著及普希金的詩。她還很“臭美”,愛穿奇裝異服,有的衣服在我看特難看,像個癟三,她卻能穿著上街。
自我給周總理寫了告狀信後,父親再也沒打過我。小胖取代了我,總捱打。因為她能言善辯,愛跟父親頂嘴,父親說不過就打。一次,她褲子沒繫好就從廁所出來,進到客廳。那天來了很多客人,她提著褲子與客人寒暄,讓父親非常氣憤。客人走後,大發雷霆。小胖頂嘴,他動手就打。
記得一年夏天的中午,小胖住在南屋,聽見電話鈴響,光著屁股,披條毛巾被,咚咚咚地跑到北屋接電話。父親正在午睡,罵她這麼一絲不掛,哪像個大學生的樣子?她不服氣,頂嘴,結果讓父親抽了耳光。
小胖有正義感。
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最受寵。平時見了我和哥哥,並無很熱情友好的表示。但背後,她在父母面前卻常替我倆辯護,指責父母對我倆有偏見。她這麼替我和哥哥說話,所帶來的後果,就是她自己也招來父母的訓斥和冷淡。
她的好友燕玲北京沒家,父親政治上蒙冤早逝,非常貧困。小胖卻從沒對窮孩子另眼相看。她與燕玲成為最要好的朋友,無話不談。週末總邀請她來家住。
燕玲講:小胖知道我經濟困難,常把自己的東西送給我,自自然然,一點沒施捨的意思。我考上北師大後,小胖說:燕玲姐,你上大學了,什麼像樣衣服也沒有。我有一件大紅棉襖,還有一個紫色的方圍巾都給你吧。我還有,穿不了。這些衣物的質量在當時是相當不錯的了。尤其那個紅棉襖,非常漂亮,很少見。
燕玲說小胖是少有的善良,少有的尖刻,少有的遲鈍,又少有的精明。
1963年小胖從師大女附中畢業考入北京外語學院。1965年,她有了男友,是無錫農村的,家裡很窮,蓋著床破被子,連個枕頭都沒有。她卻一點不嫌棄,還驕傲地對人說男友對她特好,自己的手指甲和腳趾甲從來不用剪,男友全包了。
兄弟姐妹之中,數她最敢給父母提意見。然而文革中父母遭難,她卻最堅決地保爹保媽。我與她不同,我支援造反派對父母審查。當得悉父母有嚴重問題,可能要被打倒之後,我採取了離家出走的態度。
文革開始後,父母兩人都被兇猛的群眾運動嚇得夠嗆,整天愁眉不展。小胖反覆安慰父母,幫助父母四處蒐集各種訊息,分析形勢,出謀劃策。
1966年小胖串聯到上海,還敢去三姨白楊家看望。那時候,很多人都視白楊為資產階級電影明星,包括我在內,對揭批她都持擁護態度。可小胖卻公開站在白楊一邊,幫白楊寫檢查,出主意,帶材料。
父親被揪到單位裡勞改,整天拔草。她常常去看望,偷偷說兩句話,回來向母親報告。是她幫母親一筆一畫地把康生肯定《青春之歌》的那段話刻成蠟板,還是她把姚文元和郭開的文章,對比地摘錄出來,抄成了大字報。
17。小胖姐(2)
當革命造反派召開17萬人大會批鬥《青春之歌》時,小胖帶著母親四處躲藏。後來左派郭開找到文聯,那天正好小胖陪母親到文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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