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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了件黑色的寬袍深衣。衣襟和袖口都繡著精緻地萬字不斷頭紋飾。莊重大氣。黑色的衣料隨著他的動作擺動，表面像珠光流洩。只有錦，才有這種質感與光澤。她還沒聽說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遊俠兒穿價值不菲的錦衣。還有垂手站立在他身後的靳師爺。哪個遊俠兒還用師爺？可他不是遊俠兒，為何要穿著夜行衣潛入趙家？想到那株百年參，季英英突然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求得他低價割讓。修長的手指噼裡啪啦拔完，阿晟將帳本一合，朝靳師爺點了點頭。靳師爺飛快地將帳本收齊打成一個包袱，行禮告退。阿晟抬臉看上季英英，深邃的眼神裡噙滿了笑意：&ldo;昨天府上的管事已帶來禮物道過謝了。&rdo;為了母親的病，季英英將所有的疑惑壓在了心底。她跪坐在案几後，俯身行禮：&ldo;再次謝過晟郎君相救之恩。我來，除了相謝，還有一事相求。&rdo;阿晟神色有些不愉：&ldo;季二孃，那晚帶你離開趙家，你就當我是突發善心。我沒有索取報酬，並不等於你可以得寸進尺。求我做每一件事，都是要付報酬的。這是我的規矩。&rdo;季英英的臉被他說得發燙。她鼓足勇氣道：&ldo;我明白。我來，是因家母病重。益州城買不到藥方裡的足年份人參。聽說晟郎君正巧有。是以想請問郎君，多少價肯割愛相讓。&rdo;&ldo;參？&rdo;阿晟明知故問，微微一笑道，&ldo;我手中的確有枝百年成形人參。打算獻給節度使。不過，換件禮物也未嘗不可。關健是你能出什麼價？&rdo;&ldo;六百貫。&rdo;這是季家帳上最大限度能拿出來的錢。只要能治好母親。抵了染坊宅子與鋪子裡的存貨，季家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季英英相信憑自己的手藝，兩三個月內一定能湊齊還聚彩閣的貨錢。阿晟失笑地搖了搖頭：&ldo;季二孃，仁和堂離此不遠，信譽極好。你要不要先去打聽打聽？&rdo;她知道，百年參可遇不可求，拿千貫買也值得。她吶吶說道：&ldo;我只有這麼多錢。母親……治病要緊。&rdo;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憑什麼要將送給節度使的禮物折了低價賣給自己？她心知這是奢望。心裡仍盼著他像在趙家一樣，再一次不計酬勞地幫自己一回。阿晟沒有說話，手指輕叩著案几。無聲的叩動，像擊打著她的心臟。他在思考，他沒有直接拒絕。季英英感覺到了希望。隔了會兒，阿晟終於開口說道：&ldo;我是生意人。什麼生意都做。但從不做虧本的買賣。我知道那晚浣花染坊失了火，你母親因此氣病了。季家損失慘重，六百貫銀錢已經是筆大數目。看在救人要緊的份上，我可以賒給你。但你得拿東西做保才行。畢竟這是百年的參。&rdo;聽到一個賒字，季英英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趙家收羅的欠條是賒的素綢。聚彩閣索要的銀錢是賒欠的染料。如今晟郎君說，可以賒給自己一支百年人參。難道他也是衝著季家的秘方而來？她警惕地搖頭：&ldo;不，我不能再賒了。&rdo;阿晟一臉不在意：&ldo;我不可能把百年參切成幾段賣與你。你既無銀錢，又無物可抵押做保。更不想賒欠於我。季二孃，究竟想怎樣？&rdo;是啊，她難不成還能勉強人家白送給自己不成？母親氣得嘔血，病情拖不得。季英英一咬牙，顫聲說道：&ldo;晟郎君想必也知道，我家染坊失了火，庫裡的貨毀與一旦。如今能抵押做保的只有一座空染坊與家裡的二進宅院一間當街鋪面。您想要哪一個？&rdo;阿晟看了眼綾兒，沒有說話。季英英懂了，吩咐道：&ldo;你去門外等侯。&rdo;等到綾兒出去，阿晟起身離座，走到了季英英面前。他彎下腰，手撐在案几上，靠近了她：&ldo;那些我都不要。&rdo;俯視的感覺帶來山一樣的壓力。黑色的寬袖灑開，像一團黑雲將她籠罩在其中。季英英緊張地往後仰了仰：&ldo;季家只有這些……&rdo;&ldo;還有你。&rdo;季英英像被雷劈過的木頭，呆愣愣地沒有了反應。他的眼瞳像他身上的黑色錦衣，漆黑的雙瞳閃爍著珍珠般的光芒。他離得這樣近，近到額頭都快抵住她的。季英英緊張的快要喘不過氣來：&ldo;我？&rdo;阿晟站直了，唇邊綻開淺淺的笑容：&ldo;我要季家的染坊宅院鋪子做什麼？我只認識你。不過是賒給你一支參，求個擔保罷了。怎麼，你沒有信心還我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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